全章节林秋眠陆向南求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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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林秋眠，你不想跟我成亲可明言，为何要如此害我？”
萧景寒被强按在凳子上，身后疼得像是泼了层热油，沉重的实木棍子打在身上，几下就皮开肉绽。
他死死咬着牙，偏头看着林秋眠，“你如此恶毒地栽赃陷害于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皇上也绝不会放过你！”
他叫嚣得越厉害，麒麟卫下手就越重，只几下就让他脸色惨白，冷汗淋淋。
萧景寒心里恨毒了林秋眠。
七年？
不，他一天都不想再忍，恨不得马上把这个煞星毒死，让她去十八层地狱里嚣张！
“栽赃陷害？”林秋眠叹了口气，声音越发疏懒了些，“本宫去红鸳楼楼捉奸，亲眼看见你跟姑娘幽会，现场也不止一个人看到你做了什么好事，萧公子敢说这是栽赃陷害？”
棍子已经打了十多下，萧景寒疼得面色扭曲：“你别装傻！”
他说的根本不是逛青楼一事。
萧夫人见他疼得厉害，忍不住失控嘶吼：“长公主殿下太过分了！就算他有错在先，可这错处也不必被放这么大，谁家男子没逛过青楼？所有寻花问柳过的男人都要受到如此重惩吗？”
“逛青楼错处确实不大，可是存着谋害本宫的心思跟本宫成亲，却是罪无可恕，理该被凌迟处死！”林秋眠说完，转身欲走，“本宫还有事在身，没空在这里听萧夫人替自己的儿子辩解。”
陈嬷嬷急声道：“长公主殿下且留步！”
“二十杖打完之后，把萧景寒扔回大牢里。”林秋眠微微偏头吩咐，随后看向两位嬷嬷，“你们既然是太后派来的，那么应该先教教萧夫人何谓君臣尊卑，再来求见本宫不迟。”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举步离开。
陈嬷嬷急声开口：“长公主殿下，太后娘娘懿旨，命你即刻释放萧驸马！”
“太后的懿旨对本宫不起作用。”林秋眠头也不回，声音凉薄无情，“有空的话，萧夫人多去拜拜各路神仙吧。”
太后？
从幼时就把她放逐在宫外不闻不问，每次见到她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明明是亲生的女儿，却像是前世的仇敌一样。
如今有什么资格来命令她？
林秋眠以前做过不少善事，试图改变母后对她的态度，可是死过一次之后，她觉得亲情对她来说已经无关紧要。
众叛亲离又如何？
自古以来掌大权者无一例外地会成为孤家寡人，丢掉感情的牵绊，才能让自己变得无坚不摧。
经历过前世种种，亲情，爱情，友情……所有的感情对她来说，都已不值一提，她想要的，只有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林秋眠去了书房。
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她都会在书房练字一个时辰，这样可以让她最快地得到平静。
然而今天注定她平静不了。
“殿下！”一名麒麟卫匆匆而来，“锦衣卫大总管陆国忠被杀，皇上命大理寺和刑部联合查案，如今两位大人带着衙役到了公主府，他们想要找长公主殿下问话。”
林秋眠抬眸：“他们怀疑本宫是凶手？”
“是。”
“那你出去告诉他们，一个敢于冒犯本宫的阉人，本宫想杀就杀了，他们能奈我何？”
麒麟卫微凛，“是。”
林秋眠执笔书写，脑子里无端浮现陆向南那张俊雅温润的脸，以及眉眼间总是一闪而逝的黯然失落。
林秋眠微默。
对自己亲手养起来的青年，她确实没办法狠下心，毕竟就算养一条狗，那么多年也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不过一条会反噬主人的狗，到底还是需要一些教训的。
……
陆国忠的死，对皇上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也是对他这个新帝的公然挑衅。
晏宸坐在御书房里，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想到如今一团乱麻的局势，眉眼间尽是惊怒。
“堂堂锦衣卫大总管，说被杀就被杀，满朝文武包括朕的性命在内，岂不是都在刺客一念之间？”御案被拍得震天响，晏宸所有的风度被破坏殆尽，“锦衣卫都是干什么吃的？御林军都在干什么？废物！一群废物！”
魏长海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伺候了茶水之后就无声退下。
刑部尚书跪在地上，抬手抹了抹冷汗，他真怕皇上骂一句刑部都是废物。
晏宸冷冷看着他们：“林秋眠不见人？”
“是。”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是三日之内接连吃闭门羹的其中之二，此时跪在地上请罪，“臣等无能。”
晏宸冷冷盯着案上奏折：“陆国忠是个八品高手，皇城之中能削他首级的人寥寥可数。”
“是。”大理寺卿继续点头，“臣已经探查过，陆总管的住处没有打斗痕迹，陆总管的身上没有其他伤痕，所以杀了他的人武功必定极好，是高手中的高手，陆总管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晏宸目光微细：“会是麒麟卫吗？”
“不太像。”大理寺卿恭敬回道，“麒麟卫是军人，虽然是训练有素，战斗力极强，但武功路数跟杀人者不一样，且麒麟卫大多是全面训练，擅长使用刀剑、弓弩、箭矢，擅长兵法布阵，体力强悍持久，但单打独斗，应该少有人是陆总管对手。”
晏宸表情阴沉，不发一语。
陆国忠前一天去长公主府传旨，隔天就被削了首级，若是这件事跟林秋眠无关，谁能相信？
“陆总管跟长公主府的沈统领交手时受了伤。”魏长海在一旁提醒，“所以如果有人去刺杀他，陆总管的反应可能不如平日里利落。”
受伤之人反应总会有些迟钝的，身手也会受到一些影响。
晏宸目光幽冷难测：“萧夫人和太后派去的两个嬷嬷进了长公主府？”
魏长海低头应道：“听说进了。”
“派个人去守着，等她们出来之后问问情况。”
“奴才遵旨。”
“大理寺继续查，必须查个水落石出。”晏宸语气骤怒，“查出凶手，朕要将他碎尸万段！”
堂堂一国之君近来接二连三受挫，怒气已经抵达顶峰。
原以为林秋眠很好对付，没想到她竟如此难缠，油盐不进，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仗着一个天煞孤星的名声，就真要跟所有人为敌？
一顿杖责之后，重伤的萧景寒再次被丢进了长公主府地牢。
纵使萧夫人哭天喊地想要阻拦，也根本不是麒麟卫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押走，连个大夫都没请，就得去那个阴暗潮湿的地牢里继续受苦遭罪。
“长公主殿下为何如此残忍冷酷？”萧夫人又是气怒又是焦灼，不顾一切闯入云栖殿，声嘶力竭地喊道，“景寒不过是做了一般男人都会做的事情，长公主罚也罚了，真要置他于死地吗？！”
林秋眠确实没打算让萧景寒活着。
毕竟前世萧景寒给她下毒的时候，亦从未有过手软。
林秋眠坐在窗前，看着脸色惨白的萧夫人，嗓音慵懒：“萧景寒是先帝赐婚给本宫的准驸马，本宫想怎么处置他就怎么处置他，萧夫人若是不服，可以去告御状。”
说罢，抬手示意：“把她们赶出去。”
“长公主！”萧夫人急声喊道，“我给你跪下行吗？是我教子无方，你放了景寒，我一定让他痛改前非，再也不敢拈花惹草，不去寻花问柳，再也不做惹你不高兴的事情，这样行不行？长公主殿下！算我求你了行吗？”
“当然不行。”林秋眠淡淡一笑，“本宫跟萧景寒之间的问题，从来不在于争风吃醋，萧夫人误会了。”
他们之间有着前世仇今世恨，萧景寒欠她一条命。
林秋眠说完这句话，示意麒麟卫把人带走。
萧夫人和两位嬷嬷在麒麟卫强制钳制之下，很快被带离了长公主府。
就算不想离开也由不得她们，萧夫人焦灼着儿子的伤势，一边在心里咒骂林秋眠，一边匆匆进宫面见太后。
“求太后娘娘救命，长公主殿下这是要置景寒于死地啊！求太后娘娘做主！”萧夫人跪在地上哭求，脸色苍白惶然，看起来实在是无助到了极点，“求太后娘娘给臣妇做主啊！”
太后抚摸着怀里的白猫，闻言不由蹙眉：“真是这么回事？”
“回禀太后娘娘，萧夫人所言的确属实。”陈嬷嬷点头，添油加醋把事情前因后果述说一番，并且毫不隐瞒长公主的大不敬之言，“长公主殿下还说，太后懿旨对她不……不起作用……”
“哦？”太后抚摸白猫的动作一顿，风韵犹存的脸上浮现不虞之色，“林秋眠这么不懂事？”
“臣妇绝不敢欺瞒太后，若非亲眼所见，臣妇也绝不敢相信长公主会如此对待自己的驸马，求太后娘娘做主！臣妇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太后沉吟片刻，妆容精致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语气像是在说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行了，此事哀家已经知道，稍后会召她过来问问。”
“是，谢太后娘娘。”
太后抬手招来贴身内侍，施恩一般开口：“去传哀家懿旨，让林秋眠进宫一趟。”
“是。”内侍恭敬领命。
懿旨传到长公主府时，林秋眠正坐在窗前看书，闻言丝毫不觉意外。
看了眼陆向南，林秋眠语气散漫地说道：“除了你这个首辅之外，本宫那几年里还养了不少优秀的少年，眼下应该可以派上用场了。”
陆向南握着书卷的手一紧，低眉回道：“殿下在臣身上花费的精力最多。”
林秋眠没理会他这句话的意思，淡道：“其实偶尔想想，本宫还应该感谢先皇和太后，虽然他们对本宫忌惮厌恶，恨不得从来没生过本宫，然而把本宫放逐在朱雀城，却是给了本宫最大的自由。”
除了自由之外，银子用度上也没有亏待，公主该有的待遇她都有，甚至得到的更多——这一点，让她在那些年里得到了很大的便利。
毕竟做好事除了需要善心善举之外，还需要足够多的银子支撑。
虽然先皇和太后给她足够多的银子，只是为了让她远离他们，尽可能地避免听到关于她的消息，但依然无法否认，有银子好办事。
不管她在外面做什么，只要人没死，没做下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宫人就不必在他们面前禀报关于九公主的任何事情。
他们可以耳根子清净，林秋眠也得以拥有绝对的自由。
有了足够的银钱和自由，才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一只黑鹰在殿外盘旋，拍动翅膀的声音唤回了沉浸在思绪中的林秋眠，她打开窗户，伸出胳膊，黑鹰停留在她的手臂上。
陆向南眼睛紧紧盯着黑鹰的脚爪。
一个卷起的信筒从黑鹰脚上被摘下，林秋眠摸了摸黑鹰的翅膀，看着它展翅飞向高空。
陆向南想知道是谁寄来的信，信上写了什么，是情报还是别的东西？
然而林秋眠似乎并没有让他知道的意思，看完之后将信报朝香炉里一扔，面上不见丝毫情绪波动。
陆向南眼睁睁看着火苗吞噬那封简短的纸片，薄唇轻抿，不发一语。
“本宫进宫一趟，去见见亲爱的母后大人。”林秋眠站起身，“以后也许见不了几次面了。”
陆向南握着书的手紧了紧，“臣跟殿下一起去。”
“宠物要有宠物的自觉。”林秋眠瞥他一眼，语气淡漠疏冷，“乖乖在这里待着，没有本宫允许，哪儿都不许去。”
说罢，径自走出寝殿。
陆向南安静地坐在角落，拿书的手僵了好半晌，眼睛也定格在那一页，许久没有翻到第二页。
林秋眠进宫没带任何人，连一个侍女都没带。
沈墨倒是想派两个人跟着，但林秋眠不需要：“没人敢对本宫动手。”
在她还不记事的时候，钦天监就说过，天煞孤星只能远离，谁靠近她都会变得不幸。
命中注定她能活到二十五岁，二十五岁之前，谁伤害她，谁就会遭到反噬。
姑且不论这个预言有几分可信度，反正她的父皇和母后是信了，也用实际行动奉行了这个预言。
一国之君治理天下还算英明有为，唯独在对待亲生女儿这个问题上，像是受到诅咒了一般，对钦天监的预言深信不疑。
厌恶到了极致，忌惮到了极致，也疏远到了极致。
他甚至不希望听到林秋眠喊他一声父皇。
林秋眠走在通往慈安宫的路上，一直在回想幼时的点点滴滴，忽然发现，其实没什么可计较的。
一味的沉浸在得到他人认可的希望之中，只会让自己被束缚住，求而不得便无需再求，随心所欲，无所畏惧，更能让她过得恣意潇洒。
抵达慈安宫，林秋眠阻止了宫人的通报，径自拾阶而上，跨进殿门。
年过四十的太后保养得极好，容貌依然美艳，纤细的十指没有用护甲，而是涂着鲜艳的丹寇——这一点上，她们母女的喜好大抵有些相似。
太后头也没抬，只说了一句：“把萧景寒放了。”
林秋眠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生了她却从未养过一天的母亲，十八年间，母女见面的次数不超过十个手指头。
且次次不愉快。
刚出生时，因为钦天监的预言，母后把她丢给了乳娘，林秋眠记忆里就是由乳娘抚养长大，因为她的母后不喜欢她，厌恶她，甚至以生了她这个女儿为耻。
她跟着乳娘，六岁之前的日子倒也无忧无虑，乳娘对她挺好的，至于六岁之后……那是噩梦的开始。
天德十年秋，她的母后第一次愿意见她，六岁的林秋眠既紧张又欢喜，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思见到了自己的生母，然后发生了她这辈子都无法忘掉的事情——乳娘被溺死了。
当着她的面，被两个粗壮的嬷嬷按进水里，活生生溺死。
六岁的林秋眠眼睁睁看着，哭着喊着，喊得嗓子嘶哑，却无济于事。
之后她发了三天高烧。
她的母后守在床边照顾，不管她昏睡着还是清醒着，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你是天煞孤星，乳娘是因你而死。”
那一次不愉快的见面在林秋眠心里种下了绝望的种子，她以为自己真的是天煞孤星，乳娘是她害死的，忍不住又昏昏沉沉睡了几天。
也许正是应了那句“天煞孤星，命硬克亲”，没有太医，没有汤药，她奇迹般地好转了过来。
母后叹了一句：“果然是天煞孤星，命硬得很。”
七岁那年，跟她相依为命的小丫鬟被母后残忍地下令杖毙，死状凄惨，肠子流了一地。
林秋眠又发了三天高烧，经常做噩梦，梦中惊叫着醒来，面对一室黑暗，惶惶不可终日。
耳畔复又响起母亲温柔的声音：“你看，母后没骗你吧，你的确就是个天煞孤星。”
声音渐渐狠厉，“你就是个天煞孤星，谁靠近你，谁都得死！”
八岁那年，父皇和母后把她放逐到了朱雀城，给她一座府邸任由其自生自灭。
林秋眠在朱雀城生活了十年，直到年前父皇病危，朝中面临帝位更迭，才一道诏书把这个女儿召了回来。
紧接着先帝颁下一连串临终遗诏，传位六皇子晏宸，命九皇叔晏苍暂时摄政监国，林秋眠掌麒麟卫大权，之后便是新帝即位，操持先帝葬仪。
再然后，就是长公主林秋眠和萧景寒的婚事。
这两个月来，林秋眠还是第一次踏进慈安宫，第一次来见她的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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