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江知年应不染的其他类型小说《小太阳一娇,冷心摄政王心狂跳完结文》,由网络作家“窝个团团”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站在一旁的颜花朝,似是从两人微妙的表情中看出什么。她不着痕迹凑到应不染耳边,轻声问:“染儿,前几日来找你的,是不是他?若是他欺负了你,我定要给他颜色瞧瞧。”应不染侧眸看了一眼颜花朝,手指情不自禁地勾住她的袖口。颜花朝的话让她突然想到什么,表情霎时变得有些奇怪,低下头看着自己裙摆。“这几日皇嫂有事要我帮忙,不得闲,你代我向学士告个假。”应不染抬眸看向江知年,却见他脖颈隐隐约约看出一道血红。“你脖子怎么回事?”虽是入秋,天气也还未到裹颈加衣的地步。江知年却特意穿了一件高襟内衫,外面加了一件宽松外袍。他没有应声,只是看着应不染的目光仍旧坚定:“你该回来礼学了。”江知年的声音天生的清冷,尾调里带着几分不容人质疑的威严。明明不过一句劝诫,落在...
她不着痕迹凑到应不染耳边,轻声问:“染儿,前几日来找你的,是不是他?若是他欺负了你,我定要给他颜色瞧瞧。”
应不染侧眸看了一眼颜花朝,手指情不自禁地勾住她的袖口。
颜花朝的话让她突然想到什么,表情霎时变得有些奇怪,低下头看着自己裙摆。
“这几日皇嫂有事要我帮忙,不得闲,你代我向学士告个假。”
应不染抬眸看向江知年,却见他脖颈隐隐约约看出一道血红。
“你脖子怎么回事?”
虽是入秋,天气也还未到裹颈加衣的地步。
江知年却特意穿了一件高襟内衫,外面加了一件宽松外袍。
他没有应声,只是看着应不染的目光仍旧坚定:“你该回来礼学了。”
江知年的声音天生的清冷,尾调里带着几分不容人质疑的威严。
明明不过一句劝诫,落在颜花朝的耳朵里,就像是要挟。
颜花朝怒从心起,向前一步,只身挡在应不染身前。
“好大的胆子,你是否知晓在跟谁说话?”
应不染仓皇拽住颜花朝的袖口,耐心且轻声的凑到她耳边:“花朝,他会武功。”
颜花朝后脊一凉。
眼前的江知年,一袭白衣,胜雪肌肤,消瘦的身形,怎么看都给人一种病怏怏活不久的感觉。
这样的人会武功?
感受到颜花朝的大量,江知年终于舍得把目光从应不染的身上移到颜花朝身上。
对上江知年冰冷的视线,一股冷意从颜花朝的脚后跟顺着奇经八脉窜遍全身。
会武功又如何?
这儿是庆国皇宫,她还会怕区区一介质子?
颜花朝捏紧拳头,张口就想唤人前来扣押。
应不染却在此时握住颜花朝的手。
“花朝,父皇派我宫里的十几个侍卫,他一人就能解决掉。”应不染咽了口口水,继续道,“若是此时激怒他,怕是等不到御林军,我们就死在他手下了。”
颜花朝不惧反怒:“这是我大庆境内,南疆质子好生嚣张!是他强迫的你是不是?是他欺负的你是不是?”
颜花朝越说越激动,眸子里渐渐聚起一抹杀意。
她没有能力护住自己的孩子,绝对不能让自己这唯一好友再任人欺凌。
应不染:.......
应不染知道颜花朝一向胆小,本想故意吓她,没想到反倒激起她的怒气。
“花朝,你放心,他欺负不了我的。”应不染握了握颜花朝有些颤抖的手。
一个曾经看到癞蛤蟆都被吓得躲在自己身后,折帕子抹泪的姑娘,现下竟然冒死挡在自己身前,让她如何不感动。
应不染强势把颜花朝拉到自己身旁,把她掉落在地的帕子捡起:“你放心,这儿是韶华殿,他不敢放肆。”
说着,安抚似的抱了抱颜花朝道:“你且先回,这二乔我稍后便让棉儿着人送去,明日再带你开开眼界,看那七色花可好?”
颜花朝又看了一眼江知年,满是不愿,却被应不染半推半就,送出殿外。
看着颜花朝离去的背影,应不染心烦意乱。
她多想跟着颜花朝一起走,只要不用面对江知年,去哪都行。
另外一方面,自她重生已然过去两月,印象中颜花朝的去世就是在这个胡树静美的季节。
她担心颜花朝。
江知年似乎浑然不在意颜花朝的话,仍旧是认真的看着应不染,一字一句的重复着:“你该去礼学了。”
应不染蹙起眉,心里莫名有些乱:“听到了听到了,你走吧,过两日我便去。”
江知年没有说话,也没有因为应不染所表现出来的厌烦情绪感到愤怒。
他只是就这样,淡淡地看着应不染。
“那两盆牡丹,我托舅父自南疆寻来,你带走吧。”
江知年闻声,低头看了一眼娇艳盛开的牡丹,并未有什么动作。
“我不喜欢。”
应不染一哽,下意识看了一眼那江知年脚边那盆牡丹。
明明知道他会拒绝了,应不染心里还是控制不住的疼了一下。、
江知年不要她的东西。
小到果子点心,大到金银玉石。
他统统不要。
后来她便把东西给孟学士,然后让孟学士以他的名义相送,江知年才接下。
两世来,江知年唯一一次愿意接受她的东西,就是那方自己遗落的帕子。
应不染以为江知年不过是来传达学士的话,压根不关心她究竟会不会去礼学。
谁知道江知年竟然转身走向一旁雕花红木椅上,一屁股坐下,闭目养神。
应不染:.......
应不染暗自翻了个白眼,全然不管江知年做什么,自己转身去侍弄那两盆牡丹。
这两盆牡丹,说是送给棉儿,其实是想借棉儿的手,送到木松手里。
一炷香燃尽,看着仍旧神色自若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江知年,应不染有些坐不住了。
她不想再跟江知年掰扯这件事儿,也是刻意不去礼学,她不想让江知年感觉到自己还喜欢着他。
应不染放下铲子,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下来自己躁动的心。
江知年这人心思缜密,很多情绪不表现在脸上。
他不能对江知年做出什么过于亲昵的举动,也不能说一些担心或者关怀的话。
否则,就凭江知年的智商,他一定能猜出来两人欢好那晚,不是遭人陷害,而是她将计就计的胆大妄为。
想到这儿,应不染再度拿起铁铲,唤来棉儿拿了新泥和花盆,一心一意的给这几株牡丹换盆。
不过片刻,两盆牡丹便换好了,她吩咐棉儿唤来两个小宫女,先将两盆送往东宫。
然后继续侍弄要送给母后的两盆。
等应不然侍弄好最后两盆牡丹后,棉儿忍不住赞叹一句:“殿下,这两株比先前四株盛开得更加旺盛,花苞都多了许多。”
应不染“嗯”了一声,看也未看江知年,把铁铲一丢,看向棉儿。
“你带回寝室好生养着吧。”
棉儿惊讶的瞪大双眼,一手指着自己,满脸不可置信,:“殿下是将这两盆牡丹送给奴婢?”
应不染拍了拍手上沾染的泥土,点头应是。
棉儿兴奋的跪在地上,“写殿下赏赐。”
那磕在地上的声响,沉闷且响亮。
应不染一挥手,把人差出去。
空气中渐渐挥散的花香,让房间内熏着的香,味道更显浓郁。
江知年却连眼皮都未翻,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让应不染有一瞬间的恍惚,江知年该不会是睡着了?
寝殿内,红绸软榻,熏香袅袅。
“长公主,二爷回来了。”小丫鬟躬身立在榻外,顺从的垂下头颅,不敢窥看帐内半分。
一只柔嫩纤细,布满红痕的藕臂自帐内伸出。
轻轻一扫,把一只雪白的狐儿从榻上驱赶下来。
“江知年。”
应不染不理会丫鬟的话,冲着门外轻唤。
被赶下床榻的雪狐抖抖身上蓬松的毛发,冲着应不染尖叫几声。
“再叫本公主阉了你!”
应不染挥开帐子。
撑着酸胀的腰,指着这只龇牙咧嘴的雪狐,发泄昨晚被折腾一夜的不满。
这狐和它的主子一样难缠。
“你跟它较什么劲儿?”
一声清冽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下一刻,便有人抬步而入。
男子衣衫飘玦,满室幽兰不与争香。腰间环佩随云步叮咚作响,衣上蜀锦也在碎光下映出精美的纹路。
“你待它可比待我好,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捡我训它来。”
江知年不作声,俯身把竖起尾毛的狐儿圈进怀中。
雪狐得了靠山,正扬着一双吊角的媚眼,高傲的注视着应不染。
美人就在眼前,偏视而不见,抱那雪狐。
“一大早儿上哪去了?”
应不染掀起眼皮,看向江知年。
争辉皎月不及他如玉容颜,星辰江河不及他明眸一暼。
身如劲松登峰。
只是一身冷若寒霜的气场,让人不敢亲近。
江知年入鬓剑眉蹙起:“突厥使者今日入京议和和亲,一会儿去城门迎接。”
他侧眸瞥了一眼应不染露在锦被外的手臂,目光不觉被胸口那朵红艳艳的烙印吸引。
那是他昨晚留下的。
察觉江知年的视线,应不染挑起嘴角,缠上江知年的脖颈,“你亲亲我再去呗。”
江知年不自然的挺直腰背,把脸朝外一偏。
站在一侧的小丫鬟极为有眼色的行礼退下,末了还识趣的带上房门。
应不染轻笑一声,捏着他的下巴,强硬把人转向自己。
“可是害羞了?昨夜与我欢好时不是厉害的紧吗?”
“殿下......”江知年薄唇紧闭,缓缓合上一双墨眸,鸦羽般的睫毛微微轻颤。
相处多年,她自是知晓又惹人不快了。
“好嘛好嘛,不愿就不愿,干嘛又冷着一张脸。”应不染不满的撅起嘴。
江知年将雪狐放下。
狐儿足一落地,三个腾跃,身影就消失在窗外。
江知年理理衣袍,头也不回:“我走了。”
他双眸只注意袍衫上雪狐留下的白色狐毛,没有看到应不染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留恋和不舍。
“真不亲啊?”她还想着挣扎一下,“今日不亲,日后后悔可来不及了。”
闻声,江知年脚下一顿。
似是察觉出什么异样,还未回头看一眼榻上的美人儿,便听到房外公公的催促。
应不染那刚刚燃起的希望如星火燎原,却随着江知年离去的背影戛然熄灭。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她颓然瘫倒在床榻上,“咦~真是无情......”
应不染在床榻上无聊的打了几个滚,又从床里暗格摸出一个即将完工的荷包,满是欣喜的来回翻看。
直到小丫鬟再次来唤,才依依不舍的将那荷包放回暗格。
她爱江知年,一见钟情,钟的是脸。
他有南疆人独有的立体五官,还有高岭之花的清冷人设,智商高,又是南疆人人艳羡的二公子。
应不染魂穿的第二年,江知年七岁,到庆国为质。
皇宫偏隅一角游玩的她,惊鸿一瞥,再也移不开眼。
她费尽心思放火烧殿,终于逼着皇帝爹爹把人关押到自己寝殿旁。
日日翻爬墙头,情话不断,也未得人高看一眼。
后来江知年行冠礼,她趁人多眼乱,终于爬过墙头,一杯合欢散。
把人睡了。
皇帝爹爹大怒,要断他头颅。她跑到城墙以死相逼,哭的梨花带雨,硬要他做驸马。
他同意了。
可这一切,不过都是她一人强求来的。
爱而不得,心捂不热。
洗漱完毕,应不染懒洋洋的坐在垫了鹅绒软垫的木椅上。
眼前的饭菜索然无味。
直到小丫鬟捧着一壶青梅笑来到时,晦暗的眸子才闪出一丝光彩。
“长公主,若是让二爷知晓您一早起来吃酒,定然又要生气。”
应不染撇撇嘴,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江知年迂腐又顽固,二十余岁的年纪,活的像个不知趣的老男人。
连喝酒都要管她。
吃饱喝足,又要人备了一碗蜂蜜水喝下,才唤人伺候更衣。
江知年,你终是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小丫鬟特意为她选了一件桃粉色衣裙,配上一对珍珠镶嵌的铃兰金簪。
加上这张堪称绝艳的脸蛋,还不把全天下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但这话小丫鬟是不敢说出声儿的,生怕招惹自家二爷不悦,项上脑袋不保。
“长公主,云岭峰冷,外披穿二爷冬前给您新添的狐裘可好?”
应不染抬眸看了一眼小丫鬟手里捧着的狐裘斗篷,心下欢喜。
转脸就让人搁下。
小丫鬟只当她是怕游玩弄脏了这斗篷,愁眉不展的站在衣柜前,不知到底该选哪件能趁了主子心。
“去书房,把二爷那件墨兔氅衣拿来。”
她站在铜镜前满意的转个圈,宽大的氅衣穿在她身上正好埋住她脚脖。
“宝儿~我是不是最美的女人?”应不染冲小丫鬟眨眨眼。
小丫鬟脸颊一红,连忙垂下头颅,“长公主自是极美的。”
马车一路缓慢西行。
应不染撩起车帘,目不转睛的看着盛京的街巷,热闹一如从前。
她垂下满是哀伤的眸子。
因她执意嫁给江知年,父皇怒火攻心一病不起,皇兄被迫出征,杳无音信,生死不明;蛮人侵城,母后宁死不屈,血溅城墙......
而这个自己抛弃一切强嫁的夫君,却连个亲吻......都不愿施舍给她。
盛京人人皆知云岭峰景色奇绝,尤其是冬日雪松,更是千姿百态,多少文人墨客争相竞看。
可应不染看了太多年,早就觉得这景色无趣。
只是在松枝上捏了一团雪。
雪团立在她手心,一时竟分不清是雪白还是她凝脂肤色更白。
上了轿辇,小丫鬟连忙把汤婆子塞到她冰凉的手心,眉目里满是心疼责怪,“殿下贪玩,快些暖暖,若是病了可如何是好。”
应不染嘴角蔓延起一抹甜笑:“病了就病了呗。”
反正,也没人在意。
小丫鬟嗔怪一声,心疼的握住应不染冻红的手。
“云岭峰后便是竹园,殿下还是不愿去吗?”
应不染向后靠在软枕上。
“殿下.....”小丫鬟声音渐小,“您还是不愿去看看.....”
应不染偏偏头,刻意不让小丫鬟看到自己泛红的眼角。
如玉般纤长的手指挑起窗帘,从这个方向,还能看到云岭峰的竹林。
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回府吧。”
直至再也看不见竹影,她才收回不舍的视线。
她把小丫鬟驱赶出寝室,又从暗格摸出那个未绣好的荷包,笨拙的穿上丝线,一针一针的绣着。
绣的时间长了,眼眶有些酸疼。
她起身想把剩下的那半壶青梅笑喝个干净,谁知玉杯触碰唇瓣时,脑海里立时现出江知年闻她满身酒气,皱眉不止的样子。
“罢了罢了。”
她放下玉杯,转身又拿起那潦草荷包,眉头紧锁。
“连亲都不愿亲我,老娘还要给你绣荷包,果然活该我恋爱脑!”
她愤愤不平,把那绣的奇丑的荷包摔在床上,将那壶中剩酒,一饮而尽。
这个复国杀佞,扶持亲侄儿登上皇位,自己垂帘听政的长公主,而今却捏着发丝般的绣花针,用蹩脚的针脚一针一针给自己的夫君绣荷包。
绣好了,人家又不用。
哼!
应不染越想越气。
老娘不绣了!
荷包上的玫瑰还差最后一片绿叶。
她把荷包甩在几案上。
头上繁复的发簪尽数取下,一头乌黑墨发如瀑般垂落。
应不染站在房门前,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寝室。
这个拥有她和江知年所有回忆的地方。
她,什么都不要了。
那雪狐不知去哪儿贪玩回来,此时从窗外窜了进来,一头撞进应不染怀中。
“你这个狐狸精,老娘都要死了,还要再欺负我一次。”
应不染抱着雪狐,满是嫌弃的敲了一下它的头。
雪狐瞪着一双魅眼,上挑着眼尾盯着她,罕见的没有撕咬她的裙摆。
反倒是在她掌心轻轻蹭了一下。
应不染心中微骇。
这雪狐向来跟自己不对付,也就只有面对江知年,才肯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
而今.....
她心中微微泛起一阵酸意。
“没想到,最后送我一程的,竟然是你。”
应不染的手掌在雪狐身上来回抚摸,细腻水滑的绒毛戳的她掌心痒痒的。
雪狐乖顺的低下头颅。
“你是特意来送我的吗?”应不染脸上露出一丝哀伤。
世界上千奇百怪的事情太多,比如自己的穿越,比如人的暗恋,再比如她和这只相看两生厌的雪狐。
竟然还会有如此和睦相处的一天。
她觉得,这狐狸真是被自己叫成精了,竟然能感知到自己即将离开。
她拍拍雪狐的头,轻声说:“以后,替我多看着他。”
然后她将雪狐放下,头也不回的出了公主府。
应不染斥退跟随而来的小丫鬟,独自策马来到盛乐山。
这是她来时的路。
二十三年前,刚上大一的她和同学出来旅游,失足掉进山谷。
再次醒来时,魂穿到了一个四岁娃娃身上。
天意弄人,前世她不想死,偏偏坠崖身亡。
这世她不想活,偏偏活的比谁都健康。
日暮夕沉,昏黄的柔光铺撒整座山峰,金光潋滟。
应不染脱掉鞋袜,赤足踩在山崖落满雪的岩石上。
脚下的雪花渐渐被身体的温热融化,淅淅沥沥的顺着石缝流进峰底。
寒风一吹,带着冬日凌冽的清冷。
这个时辰,街巷早就没了行人。
农户早早回家做饭,小贩早早回家准备第二天的货品。
唯有酒楼,热闹欢喜。
干枯的柳条随冬风肆意翻飞,剐蹭时,勾起她几缕碎发,最后又随风摆动,不舍的丢弃那一抹青丝。
应不染望着这个清冷的山峰,指尖冰凉。
她亲眼看着太阳一点点西落,看着枯树镀上金衣,又看着世界陷入黑暗,月亮在天际泛起幽暗的浮光。
历经改朝换代,这个从血尸骸骨中活下来的女人,内心终于有了一丝归属感。
站在岩石上的一个时辰里,应不染想了很多。
江知年回到家,看到酒壶会不高兴吗?
看见几案上的荷包会嘲笑自己愚笨吗?
当他发现自己再也不会回家的时候,会惶恐不安吗?
会......后悔没有亲亲自己吗?
冬天的风,真冷啊。
应不染觉得自己重活这一生,从来没有如此清醒过。
她看着山谷,轻轻呼出一口气,最后朝着公主府的方向看了一眼。
深情,缱绻,决绝。
然后闭上双眸,没有一丝迟疑,像飞蛾扑火一样,纵身一跃。
身份地位,金银钱财,还有江知年,她都不要了。
可应不染独独带走了江知年那件墨兔氅衣。
就当是,最后抱她一次吧。
天空又飘了雪,掩盖了岩石上的足迹。
深夜的风,更加遒劲,带走了飘落在山崖上的残叶,也带走了二十七岁的应不染。
恍恍惚惚。
应不染觉得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扼住喉咙,熟悉的窒息感又一次逼上她胸口。
汹涌的风,凛凛冽冽,争先恐后的窜进她的鼻腔,挤压她的五脏六腑。
最终随着巨石般的压迫感,沉寂在黑暗。
疼。
蚀骨的疼。
原来死亡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
耳边传来混杂着爆竹、杂乱的谈话声。
原来地府这么热闹啊。
她听说,自杀死的人,要下地狱,喝铁汁。
难怪自己肚子那么疼,想来应该是被灌过铁汁了吧。
牛头马面的工作效率可真快。
应不染心生感叹。
她艰难的撑开眼皮,想看看地府的样子,毕竟上辈子死了直接魂穿。
一睁眼,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牛头马面的容貌,怎么这么像......
江知年?
应不染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江知年。
目光中不经意流露出的柔情,连她自己都未察觉。
这是重生后,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打量江知年。
江知年的模样,同重生前没有什么变化。
他的五官立体,下颌线清晰,剑眉星目,只是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长了一双四白眼。
单就这样闭上眸子,是看不出什么情绪来的,若是睁开眸子,便满是攻击性。
这样的人,若非正统,必然也要做乱臣贼子,最重终登上万人之上的巅峰。
应不染虽然最后垂帘听政,但却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若不是碍于她这层身份,任谁也不敢把她同匡复庆国的长公主联系在一起。
她手掌托腮,静静地看着江知年。
心中不觉萌生出一丝疑问。
庆国沦陷,四番大乱,江知年暗地屯兵,明明可以趁机重整南疆,做一个名正言顺的君王,为什么偏偏召集所有兵力,助自己匡复庆国?
他就这么心甘情愿做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摄政王?
难道真是道德束缚他的枷锁,还是,他另有图谋?
那年父皇重病,母后血溅城墙,太子皇兄带军出征,生死不明,消息传来时,番邦的大军已经攻开盛京城门。
母后临终将她托付给江知年,只希望她能苟延残喘活下去。
皇宫大乱,她拼了命翻遍东宫,除了遍地的尸体和碎裂一地的瓷器,她连小外甥的影子都没看到。
同年,庆国国破八个月,江知年深夜才归,一身泥泞,带回一个黑斗篷裹挟的小小孩童。
那便是她心心念念要找回的小外甥。
庆国国破次年,春末夏初。
她带着江知年培养的四个暗卫放火烧了蕲州粮草,江知年带三千精兵,两千庆国流兵攻打蕲州城,里应外合。
仅仅一夜,收复蕲州。
庆国国破第二年,四番内乱,庆朝复国。
回到皇宫的第一夜,她从身后抱住江知年,轻声道:“你若心有不甘,我......”
她话未说完,江知年立刻开口:“觅儿年龄尚小,长公主理应垂帘听政。”
应不染一听,连连摇头。
她那里懂什么治国之策。
君王年少,朝中若是没有肱骨,便是将王朝拱手交于佞臣。
她好不容易复国,又怎么甘心又将王朝拱手让予他人。
应不染本想在觅儿及冠前,让江知年代理朝政。
话一出口,却见江知年冷了脸。
“断然不行,王朝政权岂可儿戏?”
应不染央求他许久,就差跪下求人,可江知年仍旧不为所动。
庆国复国第二日,应祁锗登基,长公主应不染垂帘听政。
江知年任摄政王,掌管兵符。
她也曾怀疑过江知年别有用心,或许是怕被人唾骂,所以要让觅儿做傀儡皇帝。
但复国两年。
江知年选贤任能,手中兵符分到各将军手中,达到极度平衡。
唯一一枚号令城中禁卫军和御林军的兵符,也在那年母后忌日那日,交到了她手中还。
那日,他们站在盛京最高的城楼上,看烟花绽放,看街巷繁华,江知年站在墙头,遥望远处,淡淡道:“我终未负皇后所托。”
他说皇后,未唤母后。
应不染神色黯然。
江知年这人,真的是言而有信。
想起两人上一世的事情,应不染眉宇间就多了几分柔情。
像是感受到应不染炽热的视线,江知年缓缓掀开眼皮,扫向应不染。
应不染眸光一顿,红了耳根。
江知年垂下睫毛,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椅子上,再也没有合上眼。
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说话,就在应不染搅破脑汁也没想到用什么理由赶走江知年时,一个小宫女忽然步履急促的从外跌进来。
看小宫女急色匆匆的模样,应不染的心蓦地像被揪了一下。
小宫女红着双眼,跪在应不染面前:“殿......殿下,冷凝阁出事了。”
那颗悬起的心,一瞬间,砸向地狱。
她再也顾不得和江知年周旋,唤了棉儿,直奔殿外。
许是看出应不染面色不好,小宫女跟在应不染身后宽慰:“殿下莫要着急,我家娘娘无事,只是和静贵人起了冲突,奴婢们不敢劝解,又怕此事惊动了太后和皇后娘娘。”
应不染很轻的点点头。
暗自出了口气。
幸而大错还未酿成。
应不染前脚刚出殿门,后脚就被江知年拽住。
“干什么?”应不染蹙起眉头,不悦道。
江知年张张口,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两片薄唇嚅嗫两下。
只道一句:“明日记得礼学。”
应不染挣开江知年的手,既没答应,也未拒绝。
应不染的韶华殿离御书房较近,冷凝阁却在整个皇宫的东南角。
从韶华殿坐轿辇不停不歇到达冷凝阁,也要近一个时辰。
因着脚程快,轿辇颠簸。
应不染却无暇顾及。
她一定要想办法,解开两人之间的心结。
轿辇一路畅行无阻。
应不染下轿的时候,再次看到这个熟悉的殿宇,一时感慨万千。
冷凝阁是另一座宫殿的偏殿,因为这里曾经有过一个妃子自缢身亡,钦天监非说这偏殿有煞气,应该单独隔出来。
皇帝信闻,即刻着人安排。
静贵人不得宠,内务府的人也会看人下菜,直接把这粗实婆子都不愿住的地儿,派给了静贵人。
冷凝阁极小,四尺见方的院子,还不如应不染宫中的书阁大。
院中拥挤,倒也摆放了几盆绿植,青砖绿瓦,倒也不显得特别冷清。
隔着门窗,应不染便听到颜花朝的声音自房内传出。
也不知静贵人究竟是又说了什么,惹得颜花朝如此生气。
抬脚步入寝殿时,门外六个宫女在值守。
应不染记忆里极好,六个宫女里,其中五个人都是颜花朝宫里的人。
另外一个,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是母后指派给静贵人的宫女。
应不染站在寝室外,还未抬手推门,就听见静贵人凄惨悲凉的求饶声。
其间混杂这几声骇人的咳嗽声。
应不染神色凝重。
走到殿门前,不等小宫女开门,直接一脚踹开房门。
应不染从不觉得死亡有什么可怕的。
但她始终认为,不论别人犯了什么错,自己都不该成为恶毒的刽子手,都没有资格左右别人的生命。
江知年把她应不染环在怀中,呼吸渐渐平稳。
她虚脱的靠在江知年身上。
手指划过江知年绷紧的后背,她不得不承认,不论是三十岁的江知年,还是二十岁的江知年,都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劫后余生的重生,没有带给她过多的兴奋和惊喜。
被江知年搂在怀里的那种压迫感,让她想到了跳崖时冷风灌进鼻腔的揶搡。
那种濒临窒息的压迫感,让她发自内心的恐惧。
她,终于还是没有跳出悲剧的轮回。
应不染没有心情贪恋江知年拥抱,她在江知年怀中挣扎着。
越是想逃离,江知年的手收的越紧。
把纤细柔嫩的手腕,捏出一圈青紫。
江知年不允许她忤逆自己。
逃脱不掉的挫败感让应不染放弃挣扎,她闭上双眸,把那即将溢出唇瓣的嘤咛咽入喉管。
江知年对待自己的行为与上一世完全不同。
她本以为上天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是让她用来挽回。
现在看来,更像是惩罚。
如果注定不能改变结局,那她,先死为敬好了。
棉儿的笑声从院里传来,似乎又在跟小锦子一起欺负江知年的小厮——木松。
再度听到这些熟悉的声音。
应不染的眼睛模糊了。
黑暗中,男人似乎知道她流泪,终于舍得松开钳制她手腕的手。
轻柔的拭去她眼尾的泪滴。
“江知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绝望和恐惧,让应不染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
嘶哑中又混杂着几分情欲过后的娇软,听得江知年绷紧了腰线。
“你毁了我.......”
应不染缓缓闭上双眸。
反正,她也活不了了。
既然活不了,她也不能让江知年活得这么舒坦。
她要让江知年,一辈子都活在对自己的愧疚里。
这是上一世,她把人睡完以后,江知年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就是,应不染,你怎么不去死。
她本想把这句话还给江知年。
毕竟在江知年眼中当了一辈子恶毒公主,这一世想来个实至名归。
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真是窝囊。
她茫然的睁开双眼,违心的吐出一句:“我真讨厌你。”
话音落,江知年的身形微微颤动。
圈着应不染的手臂,环抱的更紧。
他把脸深深埋在应不染脖颈里,泄愤似的,把一旁几案上的瓷瓶,扫落一地。
瓷瓶的碎裂声,惊动院外的人。
“二公子,您怎么了?”木松敲响房门。
江知年没有应声。
他总是这样,两人欢好时,从来都是把嘴闭的严严实实。
木松不死心的又敲了敲门,提高了声音,“二公子,您没事吧?”
江知年的额角凸起青筋,他低声斥责一声,木松的声音便瞬间消失在门外。
江知年终于舍得松开她。
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应不染轻轻吸了一下鼻子。
若是上一世江知年也肯这样对待自己,她也不至于绝望的跳崖啊。
江知年从地上不知道捡了什么东西回来。
应不染被他从地上拦腰抱起放在床上的时候才发现,那是她的小皮鞭。
江知年两只手各握住皮鞭两端,拳头紧握,手臂上青筋暴起,伴着一记碎风声,皮鞭和玉把手轻而易举的分开。
应不染表情一怔。
下一刻,不等她回过神,那截皮鞭就捆在了她身上。
“江知年.....”
应不染终于知道怕了。
眼前的江知年,跟上一世的江知年完全不同。
皮鞭绕过她的腰,紧紧勒住背在身后的手腕上。
江知年看着那打好结的鞭绳,不满地蹙起眉。
他把结解开,紧了紧,最终系了个死结。
生怕人儿跑了似的。
看到江知年阴翳的脸色,应不染猝然紧张起来。
上一世那些不好的情景,魑魅般的攀上她的脑海。
木松的声音再次响起。
“二公子,戌时了,您该歇息了。”
戌时?
应不染脸色一白。
上一世,戌时刚过,大理寺卿连夜进宫面圣,直言南疆和番邦勾结,要提审江知年。
总管太监领命前来,一脚踹开房门,入目便是厮混在床榻上的她和江知年。
她的赤色牡丹肚兜还勾在江知年的脚腕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废殿的房门刚被踹开还未一炷香,消息就传到了皇上耳中。
那一夜,父皇重病不起,皇兄披甲亲征......
应不染悲痛的闭了闭眼。
两个人神魂相贴的初夜,本当是酸疼甜腻的。
可她却在夺回政权的五年里,再也不愿回忆这一夜。
直至她跳崖坠落的那一刻,才卸下防备,细细回味。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时隔十年之久,这一夜的事,她还能记得如此清楚。
不仅仅是这一夜。
她记得江知年说的每一句话,记得江知年送自己的每一件物品,记得江知年和自己一起做的每一件事。
她甚至记得,自己亲手绣的一方手帕被宁妃的猫抓破后,江知年燃着火烛,足足缝了三十六针。
就是这样细微至极的事儿,在她跳崖坠落的一瞬间,细细密密的刺痛着她的心。
“江知年,你放开我,我不走。”
应不染低声祈求。
尽量压抑自己内心的波翻浪涌,试图骗过江知年。
她必须要在总领太监来到之前,离开这座兴乐宫。
眼眸扫过应不染乌青的手腕,江知年脸色一僵,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抽下皮鞭。
手腕没了禁锢,应不染猛地向江知年的胸口撞,然后强忍着身上的剧痛,跌跌撞撞的向门外跑。
应不染的行为彻底激怒江知年。
他一个弹身从床上跃起,长臂一伸,把人儿圈回怀中。
轻而易举。
应不染不再顺从。
她下了狠劲儿咬向江知年手臂。
顿时,一股腥甜的血腥味充斥她的口腔。
江知年闷哼一声,反手扣住她的腰,把人按在床榻上。
应不染红着双眸,身下的衾单被手指拧做一团。
江知年哪里肯放过她,手臂一挥,将一旁的衾被撕成布条,扯下来就往应不染脚踝上捆。
应不染怕了。
她撑起上身,在江知年捆她之前,扑进他怀里。
“江知年,我错了......我不走了.......你别捆我了.....”
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让他幽深的瞳孔短暂收缩,眸中流露出一丝诧异。
江知年松开布条,轻柔的把人压下。
明明都是未经人事,此刻却很和谐。
应不染不再挣扎。
她缓缓闭上双眸,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江知年,我不欠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