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我掖了掖被角，眼神温和，“我先去找医生来给你看看，乖。”

他走后病房里只听得到仪器的滴滴声，脑子也不受控的开始回忆起昏迷前的景象。

江晨他......

不爱我。

很难想象面前这个我同床共枕五年处处细心周到的男人，心底深处从未爱过我。

想到这，眼角再度湿润。

将带着医生进来的江晨吓了一跳。

“怎么了？是哪里疼吗？”

我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不是身体疼，是心底的疼痛。

江晨焦急的让医生来给我做检查，一通忙碌过后，医生才离开。

我用手机给江晨发消息，问他不用去公司吗？

“公司哪有你重要。不过......”江晨抬眸看着我，眼底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宝贝你怎么会出现在哪里？”

他终于问出口了。

我出车祸的地方就是汀兰小区门口的马路上。

江晨当然奇怪，我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那。

不知为何，我下意识选择了隐瞒。

小慈说那边有一家蛋糕店好吃，我本来想去尝尝的。

消息发出后，我一直紧紧盯着江晨的反应。

他果然松了口气。

“下次让我去给你买，你不知道我接到消息的时候有多担心。”

是吗？

可是我被撞飞，血流满地的时候，你正搂着白小希怕她做噩梦啊。

我垂下眼睫点了点头。

或许是刚醒来太虚弱，我很快就累了。

江晨借口回家给我煮粥，让我先好好休息。

我闭上眼睛听着江晨走到病房外打电话。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他要去哪呢？

去找白小希吗？

我不受控制的浮现起两人在一起的模样。

甚至开始想他们都做过些什么。

会想我们一样牵手、拥抱、亲吻吗？

还是更近一步的亲密？

我近乎自虐的想象着那些画面。

他也会想对我那样，几近疯狂的和她缠绵吗？

灵魂深处会颤抖吗？

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再次落下，很快侵湿一大片的枕头。

直到夜幕降临，江晨也没有来医院。

手机上静悄悄的，他好像已经遗忘了要来给我送粥这件事。

换了从前我一定会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现在我也只是拜托护士小姐帮我去买一份粥回来。

我爸妈都在千里之外的云城，何况我向来报喜不报忧，不可能让他们大老远跑过来照顾我。

次日，江晨才一脸抱歉的带着早餐来了病房。

“昨天出了点事，我刚处理完，不是故意不来的。”

对于江晨的解释我并不放在心上，只淡淡的点了点头。

倒是江晨觉得奇怪，我怎么会这样平静。

甚至于有一些冷漠。

换了从前我一定会追问到底，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他心底升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

不过这股怪异很快就被响起的手机铃声给打散了，他脸色未变的接起。

江晨右手在无意识的捏着裤腿，这是他紧张的表现。

下一秒，他一脸歉意的看着我：“宝宝公司还有点事，我一会再来陪你好不好？”

江晨走的很急，如果他能不那么着急，一定能看到我眼底的失望与痛苦。

我在医院住到第五天的时候，嗓子好了很多，能够说话了。

江晨每天都会来医院陪我，也没有突然接电话走人。

好像那些都是我的幻觉，我们之间从来不曾有过第三个人。

我甚至产生了要不要忘掉这件事的错觉。

可事实却是，一旦产生了裂痕，就不可能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那天。

这天早晨，我去做核磁共振。

原本说好应该是由江晨陪我去的。

可等到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他也没有出现。

我给他发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




于是费尽心思给她找到了汀兰这里的一套房子，地段好安保好环境也好。

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白小希，确实如同江晨说的那样活泼开朗说话口无遮拦。

我没放心上，现在想来，两人看我的眼神都很复杂。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白小希。

江晨说他和家人关系不好，不想让我去受气。

我向来听话，也不会多想。

如今看来，我实在愚蠢。

江晨买好早餐又往回走，我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说不清是为什么，但总觉得应该去看一看。

“哥哥你去哪了？”

白小希的娇俏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江晨甚至来不及将门关好就急匆匆的迎了上去。

“怎么又不穿鞋？”

透过门缝，我看到白小希笑盈盈的将自己挂在江晨身上。

江晨就像抱小孩那样，轻易将她托举住。

白小希顺势将腿夹在江晨精瘦的腰间，白嫩的脚丫在空中晃来晃去，刺得我眼眶生疼。

“下次再不穿鞋就把你扔出去！”

“你才舍不得呢！”

江晨没好气的拍了拍她屁股，作势要把她扔下去。

白小希尖叫一声，七手八脚的往他身上爬，四肢扒得紧紧的，好像真的怕被扔下去。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知道怕了就乖乖吃早餐！”

两人笑闹着，似天地间只有他们。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江晨。

生动、快乐。

不再是成熟稳重的青年企业家，是十八岁时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我的心不受控的疼痛了起来。

延迟的情绪在这一刻席卷了全身，我清晰的意识到了江晨的爱从来不在我身上。

如果说之前还有侥幸，这一刻亲眼所见的场景已将我逼得无路可退。

“哥哥，你要结婚了吗？”

白小希的话不禁让江晨愣住，也让门外的我愣住了。

“怎么这样问？”

“阿姨说，你该结婚了。”

白小希的声音里透露着落寞，我猛然想起江晨的母亲明里暗里确实朝我暗示过好几次这件事。

“你想我结婚吗？”

“我不想！我想要哥哥永远陪我！”

“那就不结婚，我只陪着小希好不好？”

江晨嗓音温柔，尾音带着些许撩人。

我恍然想起很多次江晨在床上也是这样勾得我任他索取。

好恶心啊......

怎么会有这样恶心的人。

明明知道自己心中有所爱，为什么还要来祸害我？

为我编织一场美梦后，又亲手撕碎。

他从未想过，我得知真相那天要如何回到从前的生活。

我如提线木偶般的离开汀兰，唤回我思绪的是周围的尖叫声，和身体重重落地所带来的疼痛。

“快打救护车！救人啊！”

血色弥漫上我的眼，无数腥甜的液体口鼻中涌出。

我好像看到了江晨护着白小希离开的场景。

“别看，小心做噩梦。”

相爱多年的男友护着别人，从我面前走过，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曾分给我。

我最终支撑不住，陷入了黑暗。

醒来的时候空气里充斥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让混沌的大脑在瞬间就清明了起来。

“你醒了？”

身旁传来男人惊喜的声音，顺着声音我对视上了江晨那充满红血丝的眼睛。

“宝贝，我差点......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江晨握着我的手哽咽着，看上去似乎为我担心了很久。

“我......”

一开口，嗓子就如同被碳火烧灼过，从上到下都透露着锥心的疼痛。

“别说话了，你出了车祸，嗓子也受伤了。”




无奈之下，我自己去做了检查。

等待检查结果的过程中我看到了一楼大厅里，那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孩。

她正嘟着嘴不满的站在原地。

是白小希。

心脏不受控的往下沉，我像是被暴露在了一种极度危险的境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很快我的爱人，拿着药急匆匆的跑向了另一个女孩。

他满头大汗神色严肃，却浑身散发着愉悦。

“让你乱吃东西，胃疼了吧？”

“谁让你不准我吃冰淇淋！我就要吃，多吃几个痛死我自己！”

白小希跺了跺脚，偏头不肯搭理江晨。

“好了好了，是我的不对，下次我们控制好量好不好？”

江晨哄了好一会，白小希才高高兴兴的挽上他的手离开。

一同离开的，还有我那彻底绝望的灵魂。

我闭了闭眼，打算离开。

转身之际，白小希回头了。

像是有感应一般，我俩隔空对视上。

她朝我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容，眼底是不容忽视的得意。

我心尖一颤，这是什么意思？

当晚，我就知道了什么意思。

白小希主动申请加了我微信。

这是我和江晨在一起这么多年以来，她第一次出现在我的朋友圈。

以往江晨会说，他和这个妹妹不熟，我没有接触的必要。

我信以为真。

原来不是没必要，是怕我发现他那心底的龌龊想法啊。

我是白小希。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决定问问她。

你有什么事吗？

你就不想解答一下自己内心的疑问吗？

手指僵在屏幕上动弹不得，白小希却没有继续发来消息，好似笃定了我会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我蓦地有些愤怒，将手机按灭不再搭理她。

不管如何，我想要的答案，应该从江晨的口里得到，而不是旁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我心口憋着的气顺畅了几分。

转身，我去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顺着全身落下，近期的烦闷好似都散去了。

等我擦着头发出来时，江晨已经回家了。

“这么早就洗澡了？”江晨挑眉，露出几分调笑，“是不是知道我今天会早点回来，等不及了吧？”

他眼底带着戏谑，趁我愣神的功夫上前来搂住我。

修长的手指熟练的划过我的皮肤，带起一阵战栗。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江晨太熟悉我的身体，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愣神，就已经被他调拨得失了神智。

“宝贝......等很久了吧......”

车祸后我和江晨就没有再做过，他显得有些心急。

往常我会觉得那是他一如既往的爱我，可现在脑海中浮现了他那句“爱给你性给她”，我胃里只觉一阵翻涌。

“呕......”

我一把将江晨推开，翻身呕吐了起来。

半晌后，我对上了江晨震惊的目光。

“你......”

江晨欲言又止，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为难的事。

我瘫倒在床上缓了好一会，才抬眸看向江晨。

男人清俊的眉眼皱得紧紧地，我鲜少看到他这样的表情。

猛地我反应过来，该不会他以为我怀孕了吧？

如果我真的怀孕了，他会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我轻声开口：“阿晨，如果我怀孕了要怎么办？”




第一次见到江晨是大三那年。

江晨作为老生代表，在台上给新生致辞。

少年意气风发，站在台上侃侃而谈。

灯光从他眉梢落下，整个人似乎在发光，让我一时忘记了时间。

后来我得知他是经济系的专业第一，带着小组获得了不少奖励。

大学期间就开始创业，不过一年就已经小有起色。

暗恋的种子在心口破土，时间的灌溉下逐渐缠绕住我全部的心神。

可惜时间匆匆，直到毕业我也没有机会和他说上话。

我找了一份设计工作，日夜颠倒的忙碌下也没有忘记过惊艳了学生时期的少爷。

只是南城太大，我见不到他。

直到公司接到了甲方的项目，负责带我的老师想让我锻炼一下，于是带着我去了甲方公司。

“抱歉，久等了。”

梦中才能见到的身影就这么径直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怔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反应。

那天的会议，我按住狂跳的心脏，一言不发。

我害怕一开口，那颗心脏就要跳出来。

那晚回去，我兴奋得整夜没睡。

在床上翻来滚去，嘴角始终落不下来。

可惜直到定稿，我也没能再见江晨。

或许，我们真的没有缘分吧。

庆功宴上，我低着头玩手指。

头顶传来期待已久的男声，他说，“手指这么好玩呢？”

我们之间没有正式的告白，只是在江晨一次又一次的约我出去时，他牵住了我的手。

暗恋成真，我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

“叮！”

手机的提示应唤回了我的思绪，突然觉得脸上发痒，抬手一抹濡湿了掌心。

我自嘲的笑了笑，自以为是的爱情原来是别人随意挑选的挡箭牌。

林清瑶，你真蠢啊。

点开手机，是学姐发来的消息。

她在F国开了个工作室，之前问我愿不愿意过去帮她。

那时候我为了江晨拒绝了，可是今天我确实在动摇。

她说：阿瑶，你不应该就这样埋没自己的设计天赋。

我思索着要如何回复她，门口就传来了响声。

回头一看，是江晨回来了。

他冷着一张脸，好像有人欠了他百八十万没还。

“林清瑶，你今天太过分了。”

走近了，他才注意到我脸颊未干的泪意。

原本要出口的斥责，突然熄了火。

他叹了口气：“行了，本来就是你的错，还哭什么？你现在好好去给小希道个歉，她很善良一定会原谅你的。”

说着上前来拉住我，就要往外走。

我用力挣脱开，迎着他厌烦的神态，冷漠开口：“我不会去的。”

死寂在空气了蔓延开，江晨站在原地，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的看着我。

“你再说一次？”

我不甘示弱，梗着脖子愈发冷漠

“我说，我不会去道歉。”

我心头升起一股无力，却仍然想要解释清楚。

“我没有泼她咖啡，在一起这么多年，为什么不信我？”

江晨抿唇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大约是想到了这么多年以来我的为人，神色有几分动摇。

“可是小希她......”

“我有什么理由要泼她呢？难道说你们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我紧紧盯着江晨，不愿错过他任何一寸反应。

江晨目光躲闪，不再与我对视，浑身摄人的气势收敛了几分。

“我能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搂住我。

“宝宝，我也不是故意凶你。小希毕竟是我妹妹，她如果去我妈面前告状对你也不好是不是?”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我也是为了我们的感情能好好的走下去......”

江晨的嘴里没有一句真话，明明从未想过我们的将来。

我不想再听下去，径直打断了他。

“你那什么时候娶我？”




白小希拧眉，似乎不理解我的意思。

我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同意这么荒唐的事？”

“你别得寸进尺，我能同意你和哥哥在一起，已经是最大的退让了。”

江晨是什么香饽饽吗？

她为什么觉得我会同意这种事？

“我来只是想知道真相，至于你俩的不伦恋我没兴趣参与。”

白小希的脸色变了又变，像是在斥责我的不知好歹。

“你快三十岁了，现在和哥哥分手，还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吗？”

我冷冷的看着白小希：“人的价值不应该由年龄来决定，何况你俩真的很恶心。”

知道真相后我懒得再和她交谈，正欲起身之际，白小希勾唇一笑，仿佛在嘲笑我的天真。

“你真是......愚蠢啊......”

我正蹙眉想反驳，就见她拿起我面前的咖啡往自己身上泼去。

褐色的液体顺着发梢落下，在白裙上绽开大片印记。

我瞠目结舌时，白小希迅速红了眼眶，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的委屈模样。

下一秒，身旁传来愤怒的低吼。

“林清瑶你疯了吗？”

江晨大步冲了过来，不顾脏污将白小希搂入怀中。

“哥哥......”

白小希哽咽着将头埋进了江晨的怀中，什么也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我再蠢，也明白她想干嘛了。

“不是我！”

“不是你干的难道是她自己泼自己吗？”

江晨愤怒的目光如同刀子直直射向了我，似乎要将我凌迟。

我呼吸一滞，不敢置信道：“你不信我？”

江晨没有回答我的话，他只是失望道：“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和小希道歉，立刻马上！”

多日来的委屈和得知真相愤怒在此刻如同潮水紧紧裹挟住我，让人连呼吸都带着颤抖。

“我再说一次！我没有泼她，是她自己干的！”

白小希在他怀里轻轻抽泣，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的手指紧紧抓住江晨的衣角，抬头露出蒙上水雾的眼眶：“哥哥，别怪瑶瑶姐，她只是一时冲动......”

我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明明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现在却装得像个无辜的受害者。

江晨果然被刺激到，再次冷漠的看向我：“小希她还在为你说话，你却不知好歹。林清瑶，我真是看错了你。”

我被劈头盖脸的指责气得眼眶发酸，五年的感情，他对我没有任何的信任。

甚至于他只需要多问几句，就能看出问题。

又或者是，他公正些去找一找监控，都能知道真相。

说到底，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偏心。

想明白这一点，我心口涩得发颤，却不愿露出怯意。

我将泪意逼退，努力维持平静。

“你还记得在一起的时候你承诺过什么吗？”

江晨蹙眉，冰凉的目光中看不到爱意只剩不耐。

“你这又是在说什么？”

“你说会永远信任我保护我，江晨，你食言了。”

江晨轻拍白小希的手一顿，似乎有些犹豫。

白小希轻轻拉了拉江晨的手，再次夺走他全部的注意力。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她白皙的脸蛋滑落：“哥哥，我们回家好不好？大家都在看着我，好丢脸。”

她似乎演习惯了这样的戏码，一边勾得江晨心疼，一边暗地里挑衅我。

就差将“你算个什么东西”写在脸上。

江晨也顾不得和我争吵，护着白小希就要离开。

只是转身之际，他警告似的看着我：“你好好反省一下。”

从咖啡厅回到家中，我整个人疲惫的倒在沙发上，仍由情绪将我吞没。

猛地回忆起和江晨的这五年，我第一次感受到他不爱我这件事。

可是我爱他，不止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