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便到了黄昏时候，因为升到高三，周末双休变成周天单休，所以下课铃敲响那一刻，全班几乎蜂拥般往外涌。

裴冬宁习惯性往后望向霍明宵，她嘴张张合合，缓慢无声问他：“走——吗——”

霍明宵摇摇头，指了指复习资料，学着她的样子说：“看——会——书——”

七八分钟后，高三整栋楼都走得差不多，只剩零星几人。14班只剩下霍明宵、裴冬宁和骆初。

霍明宵单肩背着书包走过来，靠在旁边桌子上：“走了。”

裴冬宁闻言合上书放进书包里，三人在日落黄昏下走着，夕阳把他们影子拉得好长。

骆初一手挽着裴冬宁胳膊，一手拿着手机刷短视频，突然道：“诶，宁宁，你明天要去画室吗？”

“要去，怎么了？”

“我觉得这个很适合咱们节目。”她把手机转向裴冬宁，屏幕上是夜晚蓝色大海上的一轮圆月，讨好道：“想看你有空给咱画一张宣传海报不？”

“可以啊，花不了多少时间，周一我给你带来吧。”裴冬宁应道。

霍明宵也转头看了眼，幽幽开口：“咳咳，裴小画家，你目前欠我那少说有十张八张的，你看什么时候……”

“啊啊，突然耳鸣了，骆初你说什么来着？”裴冬宁拉着骆初加快脚步，走在前面。

“我觉得，这海面中央加块礁石，美人鱼和公主坐在礁石上，然后这边，沙滩这块，左下方，画个身穿骑士装的男人背影，凝望着美人鱼和公主。”骆初补充着。

“好嘞，没问题！”

霍明宵闻言赶紧挤过来发表意见：“不是，穿骑士装倒也不必吧，他穿那么多。我，咳，美人鱼穿那么少，不合适吧？给他换成大背心大裤衩，还节约经费。”

收到两人齐双双的迷惑不解表情。

“这是小美人鱼性转版，不是乡村爱情海边版。”裴冬宁无语道。

骆初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笑得直不起腰，靠在裴冬宁身上：“他是懂节约经费的。”

走出校门，对面就是一家奶茶店。

“喝奶茶吗？”裴冬宁问。

“走！”两人达成一致。

霍明宵静静跟在她俩后面。

“两杯青提茉莉，一杯少糖少冰，一杯正常甜。”

“一杯奥利奥奶茶，加椰果啵啵。”

两人点完，找了个位置坐下。骆初灵感来了直接在手机备忘录上敲打着剧本，裴冬宁探头过去看了眼，便再没打扰她。

“明天一起还是分开走？”霍明宵贴近她耳边，轻声问她。

裴冬宁压低声音，两人几乎头靠头：“一起吧，我早点去画室给骆初画海报。”

“行，那明天我叫你？”

“可以，一会儿回去一起写作业吗？”裴冬宁问。

霍明宵看她一眼，狐疑道：“改性了？放假当天就写作业？”

“这都高三了，我肯定有自觉了啊。”裴冬宁白他一眼。

“你还是少翻点白眼吧，每次看你翻白眼，我都怕你翻不回来。”

“……”

两人的打闹开始，桌底下战况十分激烈。

坐在无人在意的对面，骆初从手机里抬头，看他俩打闹，悄悄拍张照。

“咔嚓——！”闪光灯亮起的同时，两人抬头看她。

声音没关就算了，怎么连闪光灯都没关啊！

骆初慌忙把声音调到静音，尴尬得脚趾扣地：“哈哈……我说我在拍椅子你们信吗？”

裴冬宁看了眼椅子靠背，发现竟然有照片，也拿出手机拍照留念，惊喜道：“他信不信不知道，我信了。在这都能看见我那小破游，诶，对了，十月开新等级，你要回来玩不？”

“高考完肯定回坑。”

与此同时，她手机弹出个消息框。

【嚯：好姐妹，照片发我一份。】

【不考600不改名：［图片］】

【不考600不改名：大佬您请过目。】

“奶茶还没好吗？”裴冬宁朝收银台看去，起身迈步，“我去催下哈。”

“我也去！”骆初赶紧跟上。

霍明宵点开图。照片正好抓拍到两人看镜头的瞬间，在自己的对比下，裴冬宁表情显得很惊恐，像受惊的小猫。他轻笑着按下保存。

【嚯：拍照技术不错，很专业啊。［赞］】

【不考600不改名：过奖过奖，还是大佬和青梅长得好，怎么拍都好看［抱拳］】

裴冬宁一手拿着一杯果茶回来，将少糖少冰那杯放他桌前：“骆初说她还要坐地铁，先走了。”

“打车还是公交？”霍明宵拿起果茶，两人并肩走着。

裴冬宁嚼着青提，看着前面公交站一堆的人：“还是打车吧。”

等回到家，一股喷香扑鼻的味道传来，裴冬宁赶紧放下书包，换鞋跑进去，霍明宵在后面不慌不忙帮她摆好换下的鞋子，跟着往厨房走。

“好香啊，今天吃什么好东西？”裴冬宁在抱着自家妈妈，努力嗅闻锅里飘出来的香味。

“给你和小宵煲的汤，你爸今天中午就回来准备的大餐。”

裴文休道：“什么大餐，哪有那么夸张。”

随后一人发一个勺子，三人挨个尝了口。

霍明宵竖起大拇指，夸道：“裴叔顶级大厨，这汤好鲜。”

“那一会儿多喝两碗，这个鸡肉炖得很软烂，你俩都要多吃点。”

“我今晚直接猛猛吃十碗。”裴冬宁夸下海口。

郭舒婧淡定从厨柜拿出一个碗，这是裴冬宁小朋友第一次说“吃十碗”时，霍明宵小朋友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个定制的骨瓷大碗，装完一汤锅的汤都绰绰有余，碗底还刻有“裴冬宁专用碗”。

收到礼物的裴冬宁小朋友显然很高兴，两孩子勾肩搭背、声音高亢嘹亮从房间一路追逐玩耍到客厅，整个屋子都跑了个遍。

想着，郭舒婧又忍不住感叹：果然一起长大的感情就是好，这么多年了，还和小时候一样亲近。

裴冬宁看到那碗的时候，捂脸：“妈——！”

霍明宵忍不住笑出声：“噗哈哈哈哈，只是亿点点，加油，你可以吃完。”

裴文休也笑：“小时候半碗都吃不完，看看长大了能不能吃完半碗。”

“哎哟喂！你们怎么这样嘛！”裴冬宁跺脚，冲裴父撒娇道。

“好了好了，拿碗筷，洗手吃饭。”裴文休打住。

郭舒婧把手里大碗拿餐桌上，霍明宵自觉帮端菜，裴冬宁便去拿碗筷，最后剩下一锅大补鸡汤由裴文休端出来。

裴冬宁猛猛吃了半碗，比起小时候有长进，至少能吃下大半碗，还喝了两小碗鸡汤。

“嗝，感觉跟断头饭一样丰盛。”裴冬宁瘫坐在椅子上，揉着肚子。

霍明宵含笑看着她，故作惊讶道：“你还吃过断头饭啊？”

“这只是一种比喻，比喻你知道吗？”裴冬宁吃饱喝足，心情愉悦，并不想跟霍明宵拌嘴。

裴父拿了盒健胃消食片回来，“吃三片啊，助消化。”

“点餐！明天早饭鸡汤面！”裴冬宁掰了三块消食片嚼着，再顺手把剩下的递给霍明宵。

“臣附议！”霍明宵也嚼着，举手道。

“好，爸爸明天起来给你们做鸡汤面。”裴文休慈祥笑着。

郭舒婧一拍掌，突然想起来：“哎呀！今天做了提拉米苏，我去给你们拿来！”

“不用了，郭姨！”

“别别别，妈！”

裴文休拦住她，让她坐回椅子上：“今晚孩子们都吃太多了，明天给他俩装包里带去吃。”

收拾完残局，两孩子坐在地毯上，作业摆满整个茶几，两人一边写作业一边时不时说两句话。

等到十一点半，裴父从房间出来，“十一点半了，去洗漱睡觉，剩下的明天回来再写。”

“好，写完这题就去睡。”裴冬宁头也不抬，把书望霍明宵那边推了推，“这物理是咋回事啊，我看半天没搞懂。”

霍明宵在十来分钟前已经做完了所有作业，只是坐着等裴冬宁向他问题。

俩脑袋又凑到一起，裴文休走进，一手一个脑袋，把两人的头分开。

“讲题就讲题，靠这么近做什么。”裴文休眼睛透着刺骨寒意。

“爸，书就那么点大，不靠近点就没得看了。”裴冬宁反驳。

霍明宵不敢说话，默默拉开一点距离。

裴文休清咳一声：“嗯，那好好继续学吧，冰箱里有吃的，饿了记得拿出来微波炉加热一下再吃。”

他在两人头上揉搓一把，“爸爸先去睡了。”

裴冬宁浮夸道：“晚安，我的父亲。”

“裴叔晚安。”

在裴文休进房后，霍明宵保持着刚才距离，接着讲题。裴冬宁有些看不清他在那边草稿纸上写的东西，越凑越近，最后索性把草稿本放中间。

“再来一遍，拜托拜托，离太远真看不清。”裴冬宁双手合十，一双明亮的杏眼扑闪扑闪看着他。

霍明宵微不可查的视线飘向她粉嫩的嘴唇，赶紧打住，掰正裴冬宁的头，让她看书，又细致讲了一遍。

裴冬宁似懂非懂，点点头。

霍明宵问：“真的懂了？”

“我的大脑在说，没有全懂。”她诚实摇头。

“还有哪里不懂？”

“唔，这个力……”裴冬宁揪头发。

霍明宵抓住她的手，他声音不像董嘉志那样温柔，但充满了青春活力，仿佛永远朝气蓬勃：“别揪了，这样揪下去，期中考之前你就得秃一片。我再讲一遍，有不懂的地方随时打断我。”

等到讲完题，简单洗漱后，时间已经过十二点半。

裴冬宁得了空，终于拿起手机看消息。

【董了：到家了吗？】——5小时前。

啊这……裴冬宁窘了一瞬，斟酌回复。

【非衣宁：小猫探头.jpg】

【非衣宁：刚看手机，有什么事吗？】

划出去继续看。

【不考600不改名：［图片］】——6小时前。

【不考600不改名：信也没用，确实在偷拍你和霍大佬】

【不考600不改名：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霍大佬那会就找我要了图，我终于明白你和霍大佬一起长大，为什么他稳定700+，你却和我一样在五百多挣扎了】

……照片抓拍挺好，至少表情神态很生动。但是后面的话怎么这么不爽呢，五百多也很了不起了好嘛！别拿神仙和普通人比啊！

【非衣宁：已存，感恩［爱心］】

骆初那边也还没睡，几乎是秒回。

【不考600不改名：快睡！你明天还要去画室！】

【非衣宁：这不正打算回完你消息就睡嘛，晚安晚安，勿回［微笑］】

裴冬宁放下手机，一秒入睡。

对面房间的霍明宵还在看今天下午那张合照，心底似乎有什么在疯狂滋长，扰乱了他的心绪。

他放大照片，细细观摩女生容颜，喃喃自语：“怎么平时没发觉你这么可爱。”


“你喜欢的类型换好快，之前不还是喜欢软软的小奶狗嘛。”裴冬宁跟她说着，打开视频软件搜索这个角色的相关视频。

“唉，我这个年纪，变化大很正常嘛。”骆初那边传来游戏声，她一边玩着游戏一边跟裴冬宁聊，“你呢，你喜欢的类型是什么？还是温文尔雅那款吗？”

“对啊，谁能不爱温柔的人。”裴冬宁正看着视频，霍明宵发来一条微信，她切过去打字回他。

骆初听到那边消息声，问：“谁呀？跟我聊着天，还一心二用跟别人聊。”

“霍明宵。”裴冬宁发完消息，切回去继续看视频，“他问我在干嘛，我说在聊你新老公。”

“噢哟～”骆初突然八卦起来，“你俩现在不是住一块吗，怎么还发微信啊，就不能面对面交流吗？”

“面对面干坐着聊天吗，很尴尬的，还是隔着网络聊的好。”

骆初那边窸窸窣窣，像是翻了个身，“诶，宁宁啊问你个问题昂，你对霍明宵没感觉吗？人长得帅成绩好性格也好，在一个屋檐下真的不会心动吗？”

裴冬宁觉得很诧异，怎么会有这种问题。

“你对自家兄弟姐妹能有感觉吗？”她举了个自认为很合适的例子反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某天霍明宵突然跟你表白，你怎么办？”

“估计是直接拒绝吧，大概率委婉拒绝。”裴冬宁关了视频，躺在床上戳霍明宵头像，“我真的是时而拿他当哥哥、时而当弟弟对待的。”

“怎么时而哥时而弟的？”骆初疑惑。

“有需要的时候他就是哥，没需要的时候就是弟。”

正说着，霍弟又来消息了。

【嚯：她喜欢的类型换这么快啊】

【嚯：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啊？】

裴冬宁：……

这消息来的有点不太是时候啊，她真的会被骆初的话拉歪想多。

【非衣宁：你不是知道吗，像我爸妈那样，要温柔要斯文的】

【嚯：……现在也是？】

【非衣宁：对啊】

他隔了一会才发来消息。

【嚯：你喜欢董嘉志？】

【非衣宁：等会，我这么明显啊？】

【嚯：……你细品吧】

然后再没来过消息，裴冬宁一时没说话，骆初叫了她一声：“聊什么呢，把我都忘了。”

“我这么明显吗？”裴冬宁呆呆问她。

骆初一头雾水：“什么明显？”

“刚才霍明宵问我是不是喜欢董嘉志，我表现得他都能看出来吗？”

“……”

那头的骆初短暂沉默过后，说：“说实话，真的很明显，你以为的暗恋估计是明恋，咱们班就没人看不出来。”

这话在裴冬宁听来如雷贯耳，整个人石化了。

她以为自己的暗恋无人知晓，没想到却是轰轰烈烈。

“不早了，我先睡了哈。”骆初小心翼翼挂断电话，最后还安慰道，“勇敢追爱，不丢人的。”

裴冬宁把手机倒扣在床上，脑袋埋在枕头里大嚎一声，想缓解自己的心事人尽皆知的尴尬。

霍明宵在问到答案后有些消沉下去，看着刚换的手机锁屏半晌，默默又把两人合照换成昨晚拍的月亮。

是只能藏在心底的月亮……

时间飞快，竞赛成绩公布，班里参加竞赛的三人都进了最后决赛，霍明宵一如既往说到做到，稳拿第一。

“牛逼——！”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班里沸腾起来，吵得楼下的隔壁班主任杀了进来，杨正春扭过头看他，脸上笑意还没散去，“什么事？”

“我来借个粉笔，我们班的用完了。”他站在门口，挠了挠鼻尖。

其他人在门推开的一瞬便看向他，学生时代除了同学之间的八卦，更让人关注的就是老师的八卦。


等裴冬宁下课，跟在文斯身后走进办公室，拿到自己上周的速写，道完谢扯着霍明宵回家。

坐上车，裴冬宁时不时拿着画打量，露出满意微笑。

霍明宵看她半晌，忍不住问：“怎么这次带画走了？”

裴冬宁粲然一笑：“画了帅哥，肯定要带走回去欣赏啊。”

霍明宵伸手想拿画：“你画的帅哥都全放我家书房了，这张也是放我书房的，对吧？”

裴冬宁拿着画的手往车门靠去，拉开一点和霍明宵的距离，眼神乱飘，支支吾吾心虚道：“啊……上楼多麻烦，放我家书房就行。”

霍明宵微笑：“没事，就上一层楼，有电梯，不麻烦。”

“不不不，放我家吧还是放我家。”裴冬宁抱住画，拒绝。

两人僵持不下，出租车司机开口劝道：“你俩猜个拳，整个三局两胜，谁赢搁谁家放。”

裴冬宁和霍明宵听劝，三局两胜。

霍明宵看着她专注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

猜了四次拳，裴冬宁意外的获胜了。

她看向霍明宵，语气嘚瑟：“你不行了啊，猜拳都输给我了。小时候是谁说的，能猜到我在想什么，赢我轻轻松松。”

霍明宵应和道：“对对对，几小时不见，你长大了，也变强了，我甘拜下风。”

*

回到家，裴文休和郭舒婧甜甜蜜蜜的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节目，听见门口动，静循声望去。

裴文休起身往厨房走，指了指冰箱，说：“爸爸顺路去了你们常去的那家甜点店，正好买到他们新品的最后一份。去吃点甜的，缓解一下学习压力。”

裴冬宁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将包和画放在沙发上，小跑过去打开冰箱，看见自己早上心心念念的蛋糕，惊喜道：“噢！是‘沉迷落日’！爸，你这排了多久啊！”

“没多久，就一小会儿。”裴文休把牛奶倒进小奶锅里加热。

“谢谢我最亲爱的爸爸！”裴冬宁向自家爸妈投去一记飞吻，随后转头对去房间放包的霍明宵喊道，“霍明宵！快来——！”

裴冬宁小心翼翼端出蛋糕，放在茶几上，揭开盖子，拿出手机一顿拍：“太漂亮了呜呜太漂亮了，我都舍不得吃。”

郭舒婧看着兴高采烈的女儿，说：“下次还想吃让爸爸再去买，爸爸没空那就妈妈去买。”

霍明宵则熟练拿起蛋糕刀比划，问：“怎么切？横着还是竖着？或者从中间剖开？”

“呜呜你好狠的心，它这么好看你竟然舍得吃它。”裴冬宁围着蛋糕看了又看，动手指挥，“横着吧，别切到里面的小云朵了，刚好四朵，我们一人一朵。”

趁着霍明宵切蛋糕的功夫，她坐在郭舒婧身边，给郭舒婧看刚拍的照片。

“妈妈帮我看看，哪张更好看？”

郭舒婧看她一张张照片划着：“第三张吧，第三张好看，你去问问你爸哪张好看。”

裴冬宁又凑到去正在倒牛奶的裴文休跟前，给他看照片，裴文休也选了第三张。

裴冬宁坐回去，手指在屏幕上飞速点着，编辑好文案发送朋友圈。

【非衣宁：感谢裴爸爸打赏的“沉迷落日”一个～［图片］】

朋友圈刚发很快就收到点赞回复。

【不考600不改名：我也看到了这个！我下午去买没买到！［咬手帕］】

【董了：蛋糕很好看。】

【文斯：老师也想吃［哭泣］】

正好蛋糕切好，裴冬宁放下手机接过霍明宵递来的蛋糕。

“裴叔，先过来吃蛋糕吧。”霍明宵冲厨房里忙活的裴文休说。

裴冬宁刚挖了一勺放进嘴里，蛋糕甜而不腻，回味有淡淡的芒果清甜，“就是啊爸，先来吃蛋糕，牛奶我不喝的。”

郭舒婧一记眼刀扫来，裴冬宁赶紧改口：“呃，我的意思是不急着喝，哈哈。”

裴文休端着牛奶走过来：“就两分钟，温温热的，刚好可以搭蛋糕。”

裴冬宁拿了杯牛奶捧在手上，看了眼身旁的霍明宵，感叹：“喝了也没见我长啊，他倒是长了不少。”

郭舒婧吃了口蛋糕，看向沙发边的画，好奇道：“怎么想起带画回家了？又画的小宵？”

霍明宵闻言挖蛋糕的手顿了一顿，看向裴冬宁。

“不是。”裴冬宁耳根开始微微发红，喝了一口牛奶，撒谎道，“文老师上次找了模特，我感觉画得挺好，想着带回来收藏。”

电视的声音似乎也在替她的谎言打着掩护。

裴冬宁没撒过谎，她的心虚一眼就被郭舒婧看穿。

自家闺女长大了，有了少女心事。

“那妈妈要好好看看，好久没看到宁宁的画了。”郭舒婧打量着坐在一起的霍明宵和裴冬宁，指挥裴文休，“拿一下。”

两个大人凑在一块看画，裴文休点头评价：“确实比过年画的那张小宵的更精致一些。”

“确实啊。”郭舒婧一脸欣慰笑容，打趣她，“模特也挺帅，跟小宵给人的感觉很像啊。”

裴文休眼神在画和霍明宵直接来回对比，点头附议。

“咳咳咳！才不像，他哪里像霍明宵了。”裴冬宁没想到自家妈妈能说出这种话，被牛奶呛得赶忙放下手里杯子。霍明宵本是想帮她拍背顺气，结果被裴冬宁一把抱住脸，“你们看，哪里像！一点都不像！”

“哎哟，哈哈哈快放开小宵，妈妈没说长得像，是气质，气质像。”郭舒婧笑得合不拢嘴，靠倒在裴文休身上。

裴冬宁放开手，若有所思：“那应该是高三生身上普遍散发着的怨气。”

霍明宵抬手在她头上一戳：“我哪有什么怨气。”

裴文休拿着画往书房走，叮嘱道：“吃完早点去洗漱休息，觉一定要睡好，至少每天保证六个小时。”

“好哦。”裴冬宁被戳得歪向一边，先回答老父亲的话，随后捂着头瞪向霍明宵道：“你看你，现在就很有怨气！你这怨气都直冲我脑门了！”

“我这是点醒你的小脑瓜。”

“谁大晚上需要被点醒！”

郭舒婧面上的姨母笑根本下不去，静静坐在一旁看两人打闹。

*

裴冬宁刚洗漱完出来，就收到骆初的语音通话。

她拿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咋啦？这么晚来电话？”

“没什么，就是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排练，嘿嘿，你懂的嘛，时间紧任务重。”

“我都可以，听你安排。”裴冬宁腾出一只手点开剧本。

“我是想明天下午的自习课我们就去排练，你觉得怎么样？”骆初那边语气带着期待意味。

裴冬宁思考两秒说：“我觉得可以是可以，但是群演你找好人了吗？一节自习走一半的人，老班会答应吗？”

骆初沉重道：“因为之前定的人数确实太多了，我删减掉一些，有个七八个就够了。”

“那行，我都听你安排，我去吹个头发啊。”

“嗯嗯，那我先睡啦。”

“晚安。”

吹完头发躺上床，裴冬宁才注意到朋友圈的小红点，点开发现董嘉志居然评论自己朋友圈了。

自从高二加上微信，两人除了偶尔聊一下学习，大多数的微信交流都在朋友圈点赞上了，这还是第一次交流上有了突破。

裴冬宁兴奋地绕房间走了三圈，点开和董嘉志的聊天框，打打删删。

【非衣宁：你剧本你背了吗？骆初说明天下午自习课想排练】

等了半晌，那边没有回复，估计是睡着了，正当裴冬宁有些丧气时，霍明宵发了条消息来。

【嚯：还不睡？】

【非衣宁：？我睡了，但被你发来的消息吵醒了】

【嚯：你现在睡觉不关灯能睡着了？】

【非衣宁：……】

【非衣宁：你不也还没睡】

【嚯：我在为了某人的心愿挑灯夜读。】

【非衣宁：等会儿，连你都不会吗？】

【嚯：题能写，但时间上有些来不及。】

裴冬宁思索再三，下床开门，霍明宵还倚在他房间的门框上，拿着手机等她回复。听见动静，视线从手机移开看过来，两人对视片刻。

裴冬宁上前两步，站在霍明宵身前，微微仰头看他，一本正经道：“要不还是不去了吧，我吹牛只是满足我那一时的虚荣心。你是自由的，去做你想做的，不要被其他人的思想左右。”

霍明宵没有回话，静静地垂眸注视着她仿佛藏着星星的双眸，片刻后轻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增加点题量而已，问题不大，最多就是每天得跟你一个时间写完作业了。”

裴冬宁：……

“你这张嘴真是……”裴冬宁无言以对，走前叮嘱道：“我去睡了，你早点睡，知道没？”

霍明宵看着她回房的背影，说：“一会儿就睡，晚安。”

“晚安。”

他回到桌前，放下手机，戴上耳机，在英语范文的陪伴里继续埋头刷题。

……

翌日清晨，裴冬宁被闹钟吵醒，眯缝着眼关掉闹钟，看到锁屏上的董嘉志回的消息。

【董了：看了一遍，刚开始排练应该不用脱稿，今天下午一起背台词吧？】——三分钟前。

裴冬宁一个惊坐起，拍了额头一巴掌，懊恼昨晚发的消息。

谁一开始就脱稿啊，真是……这脑袋昨晚是卡机了吗。

她越想越觉得羞赧。

【非衣宁：好的。】

等到洗漱之后出门，正好和霍明宵撞上。

霍明宵看到她红得不正常的脸，不禁问：“你怎么脸这么红？发烧了？”

裴冬宁背着包快步走去餐桌，嘟囔道：“没有，刚用开水洗脸了。”

“啊？！”霍明宵感到震撼。

吃完早饭，裴文休照旧送两人上学，坐在车上霍明宵还在纠结“开水洗脸”。

“不是，就一晚上没见，你这么猛啊？”

裴冬宁平静回答：“对，提神醒脑抗疲劳，有机会你下次也试试。”

霍明宵不寒而栗，摇头说：“我还是不了，你果然在背着我偷偷变强。”


霍明宵没吭声，但悄悄点头赞同，他两间房间的衣帽间都装满了。

郭舒婧：“哎呀，衣服哪有嫌多的。”

LS百货走的是高端路线，就算是节假日也依旧是营业员比顾客多的景象，三人到达商场被直奔三楼服饰品牌。

郭舒婧一大爱好就是给两个孩子搭衣服 ，她给两人挑的都是较为日常的正装，等她挑完后又任由着两个孩子自己挑，两人喜好的都是偏运动风的休闲装。

三人其乐融融逛完又是两个小时后，一开始说买几件，实际走的时候从头到脚一人各买了十几套，待郭舒婧吩咐好送货地址后，商场经理殷勤的送三人到停车场。

裴冬宁瘫在后座，像一只没有任何想法的咸鱼，看着手机上今天的步数记录：“每次逛街都比连上一整天数学课还累。”

霍明宵打趣她道：“你连上三节数学课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你先不要说话。”裴冬宁有气无力瞥他一眼，头靠着窗闭目养神。

“哎哟，辛苦我们宁宁陪妈妈逛街了。”郭舒婧在红灯路口停下，回头看咸鱼瘫的裴冬宁，像是很困惑，“回去该怎么犒劳一下呢？”

“不用太多，大鱼大肉水果零食足矣嘿嘿。”裴冬宁满血复活坐起来。

“好，那明天去给宁宁搬空一超市的零食。”红灯进入倒计时，郭舒婧转回身，“小宵要什么？”

“给他安排几本竞赛题！”裴冬宁抢答。

霍明宵补充道：“再来点套卷最好不过。”

“……”

郭舒婧沉默半晌，又说：“劳逸结合要注意啊，除了学习上的，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裴冬宁也看向他，霍明宵生日就在这几天，她还没想好今年生日礼物送什么。

霍明宵和裴冬宁短暂对视，移开眼，轻咳两声：“想要的差不多都有了。”

裴冬宁没获取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失望靠回车窗。

晚上写作业时，裴冬宁把最后一张自己会的化学卷子写完，开始微信滴滴霍明宵。

霍明宵正无所事事二刷霍远给的竞赛题，他接通视频十分细致解答裴冬宁的问题。

解决完数学和物理之后，两人互道晚安。

只剩下化学和生物，裴冬宁很高兴，还有两天假，再怎么着都能完成了。

*

周三那天，约好是早九点到星络排练室集合，裴冬宁七点就起来收拾自己。

思来想去还是画了个淡妆，挑了半天衣服也没选出来穿哪套，最后拉着全家给自己挑。

霍明宵和裴文休感觉不妙，抱着私心大力推荐穿运动服，美其名曰排练就该穿得休闲些。

郭舒婧一手托腮，笑盈盈看着裴冬宁和霍明宵，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小孩子的春心萌动太明显啦。

看了半晌，她把捣乱的两位男性推到门外，毫不留情关上门。

最后给裴冬宁挑了一套简单的白衬衫搭墨绿色半身裙，等换好衣服后，还给她卷了个微微卷的头发。

入户门的鞋柜只放了几双常穿的鞋，其他鞋都放在自己的衣帽间里，裴冬宁听妈妈的话抛弃了自己喜欢的小白鞋，穿上前天新买的小皮鞋。

等裴冬宁出来，看见两个大高个姿势统一，一脸严肃皱眉抱臂站在门口。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的打扮，但也属实是很少见，裴文休先反应过来，乐呵呵地夸好看。

霍明宵愣神片刻，移开视线，面颊泛上可疑绯红。


“忙得脑子不好用了，就记着董嘉志找我要题。”杨正春拍了一下额头，“那老师再印两份，你去喊一下他们来办公室。”

霍明宵说了声好，拿着自己的那份回班里叫人，方郑还没回来，估计还在食堂吃饭。

他走到董嘉志桌前，手上拿着的题晃了晃，另一只手指了指办公室位置，说：“诶，兄弟，老杨喊你去办公室拿题。”

董嘉志看到他手上拿着的题，面上不悦转瞬即逝，很快挂上微笑：“嗯，好。”

霍明宵一走，他面色便沉了下去，眉头拧成川字，面无表情朝办公室走。

“老班，我来拿题。”他语气有些冷漠。

杨正春以为他学习压力重，把题递给他，还笑着拍拍他的肩鼓气道：“加油啊，课代表，老师看好你，一会儿叫一下方郑来拿题。”

董嘉志接过题，质问道：“老杨，你为什么要把题给他们啊？不是说好只给我的吗？”

杨正春解释道：“老师抽不出时间来，这题是霍明宵的……”

“你有时间给他做一份题，但是没时间给我做一份，是这个意思吗？”董嘉志打断她的话，厉声指责，“老杨，你真的偏心太过了。”

“我偏心谁了？”杨正春觉得很莫名其妙，她看着眼前理直气壮的董嘉志，险些被气笑，“你要题，题也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我的工作只是负责你们高中教材的学习，不负责你们竞赛相关，学校有专门的竞赛老师，就在隔壁综合楼五楼。”

董嘉志冷淡看她，只重复道：“你太偏心了，老杨，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说完拿着题回教室，在门口冷冷看了眼低头刷题的霍明宵，才回到自己位置上。

杨正春被气笑了，办公室现在只有15班的班主任，她转头问他道：“我偏心吗？”

15班班主任沉默一瞬，点头。

“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偏心董嘉志。单说前两年，你给他开了多少小灶，其他学生都不一定知道。”说完办公室陷入短暂寂静，只有空调和电脑运转的声音作响。

“做好自己本职工作就好。”虽然是语文老师，但是这一刻却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升任高三班主任以来的压力突然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杨正春眼泪涌出来，哭得稀里哗啦。

15班班主任把纸巾盒递给她。

知道她好强，不让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三步并作两步去把门关上。他抬头看着天花板，站在她旁边，拍着她背安慰：“哭出来就好了。”

“我开学前差点被换，他们说我资历不够，不适合带高三，要给我调去教高一，我辛苦带了两年的班级，凭什么让给别人啊！”杨正春抱着纸巾盒，把自己的委屈倾倒出来，她哭得一抽一抽，呼吸急促，“我每天睡眠时间四个小时不到，还要我帮他出题，我也不是专业研究竞赛的啊！还反过来说什么，对我好失望……”

15班班主任感觉到手下皮肤的温度变凉了许多，低头一看，杨正春的表现似乎是呼吸性碱中毒，手忙脚乱从办公桌翻了个袋子，罩在她口鼻上。

“放平呼吸，放平呼吸。”他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带她做深呼吸，宽慰道，“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等她缓过来，才拿开袋子，重新抬起头看天花板，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看你哭的，这是紧急情况。”

随后竖起四根手指放在太阳穴边，保证道：“我发誓，我一定当这事没发生过，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