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宴会上，我独自坐在角落饮酒。

“李总，您别生气，都是我不好，忘了您有义肢。”

柳知意的地下情人贺川突然冲到我面前，大声嚷嚷道。

他浑身狼狈，小心翼翼地对我鞠躬。

众人听到声音，纷纷用异样目光看向我这边。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

我的女友柳知意款款走来。

她扫视全场，地上有双手套。

贺川的头发、西服上沾满酒渍，活像被人泼了一身。

我没有解释，贺川的嘴倒是说个没完。

“知意，真的抱歉，我不是故意送李总小一号的手套。”

柳知意轻轻拉起贺川，语气不善道：“李亦，你在搞什么鬼？

因为一双手套你就发脾气，丢不丢脸!”说着，柳知意捡起地上的手套，直接甩在我的右手处。

我的袖子被打飞，露出一只冰冷机械感的义肢。

贺川在一旁添油加醋：“没事，李总生气是应该的，我只是被泼了一点酒而已。”

柳知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瞪着我道：“手套小点怎么了，这也是阿川的一番心意，你手都断了还要手套干什么！”

她眼神不屑地扫视过我残疾的右手。

面对柳知意的质问，我哑口无言。

她的话语和眼神像一根尖锐的刺，深深地扎进我的心脏。

“我是你男朋友，你不信我，信他？”

我冷冰冰地质问她。

“你理智点，本来就是你无理取闹！

这双手套可是阿川特意去意大利给你买来的，凑合着穿呗。”

我有点想笑，她知道贺川去意大利买手套，却不在意与我相关的任何事。

而且，身为我的女友，问都不问，就相信别人的托词，我又能说什么呢？

“既然是我无理取闹，那我再无理一次，今天宣布股份转让的事，就下次再说吧。”

“李亦，差不多行了！

就你这德性能继续留在公司都是因为我！

你说下次转让就下次啊？”

随后她讥讽道：“也是，你现在没了右手，签字很丑吧。

我每天忙得团团转，可没工夫顾及你可怜的自尊心。”

我试图反驳：“且不说我根本没对贺川做什么，他在你身边工作这么久，连这点定制手套的能力都没有吗？！”

柳知意眉间微冷，直接打断我的话：“工作有点失误怎么了，他跟你不一样，你天天在家不做事，嘴皮子一碰是很简单呢！”

她阴阳怪气地指着我骂。

我没想到，柳知意对贺川的偏心已经到了如此能明显的地步。

连对他的称呼，都比我亲昵三分。

是了，我在她眼里我只是个吃干饭的废物。

而贺川，是她贴心能干的助理，还有健康完美的身体满足她。

“手套小一点将就着戴，懒得理你，自己多反思一下吧。”

她蔑视地扔下一句话，扶着贺川离开。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大厅门口。

独留我一人面对四周宾客的窃窃私语。

我沉思片刻，给她发了最后一条短信。

“柳知意，我们分手吧。”

过了许久，她才回复道：“李亦，你是成年人了，别耍小孩子脾气！”

“你一个残疾人也配跟我说分手？

还以为自己是当年的网球天才呢！”


回到家，我边看电视，边收拾行李。

画面正好切到记者采访公司新品发布会的现场。

柳知意挽着贺川的手臂，从人群中走出。

她身着原本要和我一起回家见父母的白裙，画着精致的妆容，笑容灿烂。

“感谢大家来参加我们公司的新品发布会。”

发布会的主题是“牵着手就能感受到真爱。”

而象征着真爱的定制手套，此刻正戴在贺川的手上。

大小正合适，无比契合。

我原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所谓的手套，可当我看到那个宴会的手套如此适合别人时，心脏还是狠狠抽痛了一下。

果然，只要有心，怎么可能会做出不符合尺寸的手套呢。

我相信，柳知意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告诉贺川我的尺寸。

可她并没有。

我以为她是忘了，又或者不在意。

但柳知意比我想得更加过分，这个手套本就是为贺川量身定做的。

“陈总，听说这次的新品很特别，能不能给我们讲讲背后的故事？”

记者将话筒递到柳知意面前。

贺川挡在她身前，生怕外围的记者会挤到她。

柳知意一脸羞涩，轻笑着拍了拍贺川的肩膀。

“没关系，我不会被挤到的，而且大家都拍着呢。”

那亲昵的样子，才像一对真情侣。

柳知意大方地开始介绍。

“没错，这双手套由我设计，力邀意大利顶级手套定制师打造的。

内侧刻有我名字的首字母，是我送给男朋友的礼物，象征我们独一无二的爱情。”

她的笑容难以掩饰内心的喜悦。

记者纷纷发出感叹：“柳总和男朋友感情真好啊。”

“事业有成的女强人，贴心的助理男友，这反差萌也太甜了吧！”

我不明白，原本属于我的定情信物，怎么会戴在别的男人手上。

我和她的爱情，又是从何时起悄然易主的。

她不是不在乎我，而是早已将所有的宠爱，倾注在了贺川身上。

回想起来，右手被砍断的那天，我没有掉一滴眼泪。

公司濒临破产，我们一无所有，我也没有哭。

可此刻，看着电视里两人十指紧扣的画面，我却再也压抑不住，失声痛哭。

正当我沉浸在悲伤中时，手机传来新消息提示音。

是贺川发来的照片。

照片里是他和柳知意回家见父母的场景。

长辈们笑容慈祥，显然对这个准女婿十分满意。

他们才像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而我，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局外人。

尺寸不合的手套，不仅是对我的羞辱，更是露骨的警告。

警告我识相点，别再纠缠不休，免得坏了他们的好事。

我苦笑着，视线逐渐模糊。

既然早已物是人非，又何必勉强？

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一个字。

“好。”

没过多久，柳知意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要不要这么幼稚？

这么大人不接我电话，要是你在，我也没必要找阿川假扮我男友！”

我一个字都懒得回应。

最后一丝力气，也只够我说出分手二字。

“柳知意，你爱跟谁在一起都行。”

“我们已经结束了，分手。”


中国区省级选拔赛如期而至。

我和孙志远两个当年的老队友，，一个培养苗子，一个赞助器材。

柳知意那边则是风雨飘摇，失去代言人机会的她，必然不会错过这次曝光的机会。

“阿亦，你也在这里啊，你是不是来看我的？”

本以为柳知意过来会痛骂我一顿，谁知她竟轻声细语跟我说话。

我对柳知意的自恋有些无语，没有搭理。

柳知意却还不肯放过我，拉起我的手，泪眼朦胧道：“阿亦，我知道错了，最近公司穷途末路，既然是咱爸的产业，你还是回来吧。”

“以后你负责公司，我就跟以前约定一样，给你生几个孩子，在家相夫教子。”

我手一甩，冷冷道：“别弄脏我的义肢。”

我心里明白，她不过是为了利益才对我再次低头。

我指了指她扶持的选手，说道：“这个孩子到不了决赛，他的基础还没扎实。”

果然，这个选手就在最后一轮惜败，与决赛名额失之交臂。

柳知意恶狠狠地盯着我，仿佛是我让这个选手输了一般。

看着柳知意的背影，我吩咐助理牢牢盯着她，免得她做什么下三滥的事。

果不其然，助理突然拿着一个瓶子过来，说道：“李教练，我看到柳知意刚才对我们队员的杯子下了点什么东西。”

我接过来晃了晃，隐约闻到一丝药味。

“里面应该被人动了手脚。”

“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远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柳知意和贺川鬼鬼祟祟地躲在角落里嘀咕。

“八成是那对狗男女搞的鬼。

输不起就来这一套，也不怕丢人现眼。”

话音未落，柳知意就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

“李亦，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

有本事拿出证据来！”

我冷笑一声，晃了晃手里的杯子。

“证据？

这个保温杯里被人动了手脚，你以为举办赛事的人会查不出来？”

“你......你胡扯！

这是诬陷！”

柳知意涨红了脸，伸手就要来抢杯子。

“慢着！”

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只见总教练带着几个身穿制服的人走了过来。

“这位就是张先生吧？

我们接到举报，说有人在比赛中意图诬陷他人使用违禁药品。

您手里的杯子能不能交给我们化验一下？”

我二话不说，直接把杯子递了过去。

“请便，相信真相总会大白于天下的。”

柳知意慌了神，连忙上前阻拦。

“李亦，我们五年的感情，你真的要活生生断送了吗？”

“当年咱爸还说让我们一起打理公司，好好生活，这些约定你都忘了吗？”

我淡淡道：“我没忘。”

“是你背叛了我，你既然选择贺川，就别吃回头草！”

“李亦我知道你是吃醋了，那个手套我已经改成你的尺寸了，我们和好吧，别再生气了。”

我坚定地摇头，“柳知意，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别人用过的东西，我才不用。”

柳知意听后，面色苍白，不知道我是指手套，还是指她。

见我这里无法说情，她转头去找总教练。

“教练，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总教练不理会她，带着手下快步离开。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得很快。

化验结果显示，那杯饮料里被人掺了兴奋剂。

虽然柳知意百般抵赖，但事实胜于雄辩。

这个丑闻，足以毁灭柳知意公司的口碑。


柳知意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将我从头到尾浇个透彻。

我独自坐在公司天台，心里憋着一股闷气。

自我失去右手后，我没想过对我伤害最大的人，竟是柳知意。

她知道我多渴望曾经意气风发的运动生涯，却一次又一次拿这件事打击我。

如果没有当年那场意外，我早就成为职业网球员。

我可以在赛场上尽情挥洒汗水，而不是现如今这种颓废低落的状态。

我和柳知意相识在大学的网球社团。

那时，她是经管系的系花，校园有许多她的粉丝。

我是体育特长生，擅长打网球。

我们在一次网球友谊赛上结识，互生好感，很快确立恋爱关系。

为了减肥，她经常节食，到了晚上又喊饿，于是我就偷偷带她去校外的大排档。

记得那天夜里，我牵着她的手走出校门。

没走几步路，就被一根铁棍打晕了。

等我清醒过来，右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烈疼痛。

血在地上蜿蜒，我的右手断了。

柳知意急得说不出话，泪水在脸颊上肆意流淌。

事后据她说，我们是被她的一个痴情粉丝跟踪了。

那个男子发现她的恋情，心生扭曲和嫉妒。

一直试图给我使绊子。

那天，我们经过的地方没有摄像头。

那个男人看到我和柳知意牵着手。

妒火中烧，他失去了理智。

当着柳知意的面，用菜刀直接砍断了我的右手。

柳知意吓得瘫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阿亦，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她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我没有责怪她，也没有流泪。

但我知道，我的网球生涯就此画上了句号。

我毕生梦想，就是为国家赢得一次网球冠军。

只可惜，这辈子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柳知意紧紧抱着手术后的我，默默流泪，喃喃自语道：“阿亦，放心，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阿亦，我爱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柳知意陪我走过那段艰难时光，我原以为能和她这样相守一生。

直到我接手父亲濒临倒闭的手套厂后，公司一点点做大做强。

柳知意怕我太辛苦，就让我把公司全权交给她打理。

“阿亦，等公司初具规模后，我们就结婚，再生几个孩子，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如今，我确实等到了公司的稳定。

可等了五年，等来的却是她的移情别恋。

想到这里，我的左手不由得捏紧，指节泛白。

曾经的我，失去了右手，也断送了网球梦想。

但我还有爱人。

可没想到，感情经不起时间考验，五年间我们渐行渐远。

现在回想起来，柳知意对我的好，或许只是逢场作戏。

只是图谋我家的手套厂罢了。

当年大学的月色很美，只是在我们的世界，再也看不到了。

柳知意不爱我，我也不该幻想，更不必苦苦哀求她留在我身边。

如今的她名利双收，是不会继续留在一个残疾人身边的。

是时候，结束这段开始美好，结局潦倒的感情了。


柳知意没有说话，沉默良久。

“今晚的事你非得抓着不放是吧？

说实话，你是不是嫉妒贺川。”

“分手，行啊！

除了上次宴会的股份，你家所有股份都转让给我，反正你一个残废留着股份也没什么用！”

“明天董事会，到场签字。”

她冷酷地说完，挂断了电话。

这个手套厂是父亲的心血，我绝不会让它落入别人之手。

第二天，董事会如期召开。

助理推着轮椅，带我进了会议室。

与会的董事们纷纷看向我，目光或怜悯或不屑。

柳知意早已就座，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李亦，作为男人，还是要说到做到。

股权转让书已经拟好，你当着大家的面签字吧。”

她冲贺川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合同拿给我。

我漫不经心地翻了翻，随手就把文件撕得粉碎。

柳知意脸色一青，我此举就是将她的脸面踩在脚底下狠狠碾了一把。

“李亦你什么意思！”

她显然没料到我会当众撕毁合同。

我将纸屑扬在空中，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凭什么？

别忘了我才是公司的实际控股人。”

“公司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是功不可没，但也轮不到你来否定我的贡献。”

“这是我父亲一手创办的公司，别想独吞我的股份！”

被我揭穿心思，柳知意也顾不得遮掩了。

“各位听我一句，现在的李亦已经是个废人了。

一个右手都没了的人，还出来卖手套，传出去岂不是成了业界笑柄？”

说着，她开始极力拉拢其他股东。

我轻敲了敲桌子，示意她住口。

“少拿我的残疾说事。

就算只有一只手，我照样能把公司管理得有声有色。”

“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害我落下残疾的凶手是谁。”

柳知意满不在乎地说：“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

与我有关又怎样，谁叫你当初跟我走那么近，活该被教训！”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番话竟出自曾经最爱我的女人之口。

瞬间，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化作泡影。

爱情是如此脆弱，说散就散，“股份的事我不会妥协。

我们俩一人一半，谁也别想占谁便宜。”

说着我扫视了一圈：“还有，诸位股东不要被她蒙蔽。”

“是你看不清形势！

你一个废人能为公司做什么？

还妄图靠股份留在公司？

痴心妄想！”

柳知意眉头紧皱，气急败坏地对着其他人说：“都举手表决吧，同意剥夺李亦股东身份的请举手。”

除了我，所有人都高高举起了手臂。

我被开除出了自己一手创办的公司。

“李亦，形势比人强啊。”

柳知意讥讽地笑着，朝助理挥挥手，“来人，送客。”

助理愣了一下，看了看我，似乎在等我的命令。

我摇摇头，自己转动轮椅朝外面驶去。

“柳知意，你给我等着，我能撑起公司，也能搞垮它。”

“到时候，别求我回来收拾烂摊子。”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伴随我十年的地方。

我相信，我早晚会回来找柳知意算账的。


第二天，柳知意刚上位，就传出一堆绯闻 ，直接影响到公司股市。

有人说，柳知意联合他人，设计暗算李总，最终上位成功。

更有人爆料，柳知意脚踏两只船，靠李总掌握了公司，和助理贺川私底下也有不可言说的关系。

公司的股价一路下跌。

而我在好友何新的公司里闲散度日，权当休养。

想必现在的柳知意早就焦头烂额了吧，我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有些幸灾乐祸。

“老板，您的新型智能仿生手到了。”

助理抱着一个盒子走进休息室。

“做工确实精致，戴上去完全没有磨损感。”

我试戴着崭新的右手，惊叹不已。

阔别已久的知觉，随着神经连接的接通，渐渐回归身体。

我活动了一下手指，虽然还不太灵活，但至少恢复了基本功能。

“老张，你看你现在这样，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啊！

果然还是得早点跟那个女人分开。”

何新端着一盘酱牛肉大步走来，见我装上新的义肢，乐呵呵地说道。

“这义肢，就跟真的一样，戴着是不是比你之前要好？”

他盯着我的右手，一脸惊讶。

我点点头，笑道：“说不定再锻炼一下，我能重新拿起网球拍，虽然肯定没有以前的实力，不过能再次打网球，我也已经很满意了。”

自从离开公司，柳知意的各种小动作就没消停过。

先是通过媒体散布我的负面消息，又雇人在网上给我泼脏水，恨不得置我于死地而后快。

对付她这种人，我没工夫跟她耗，索性就一概不理会。

倒是贺川那厮，还在微信上逼逼叨叨个没完。

“李亦，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敢欺负知意，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董事会开除你是你咎由自取，你要有种去跟他们理论，别在这里拿女人撒气！”

我懒得搭理，任由他在那自说自话。

半天没得到回应，贺川又开始狂轰滥炸。

“听说你这臭残废又找人做了个破手？

呸，还不是半个人，也配在商界混？

就你这种人，还好离开了运动界，否则出国比赛，都是丢我们的脸！”

我不紧不慢地回了他一句：“就你这种吃软饭的货色，还好意思评判别人？”

我果断拉黑，不再理会。

闲来无事，我常跟何新聊天解闷。

“对了老何，你体校那几个得意门生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啊？”

何新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地说：“快了快了，估计这两天就到。”

近期国内正好在举办世界级网球赛事，不少当年跟我一起训练的小将，如今也混出了名堂，陆续回国。

其中就有我的死党，同时也是柳知意的师兄，林飞。

我和何新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老孙啊，这个时候去机场，会不会有点太早了？”

我故作夸张地打了个哈欠。

何新会意，猛拍大腿。

“不早不早，这个点最合适！

咱这就出发！”

我们都知道柳知意那个势利眼，肯定也盯上了这条大鱼。

指不定要使出什么手段，让林飞做自己公司的形象代言人。

可惜，她这次恐怕要扑个空。

匆匆收拾完东西，我和何新直奔机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