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忽然改了主意，师姐欣喜不已。

“好，我马上把你的决定告诉徐教授，等加入研究院后，你的档案会被封存，要隐姓埋名和我们一起前往秘密基地，十天后我会亲自来接你，你这段时间先做好准备。”

“我知道了，谢谢师姐。”

电话挂断后，程青虞才终于从痛苦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她拖着沉重步伐回到家，倒在沙发上，精疲力尽地睡了过去。

一整夜，噩梦不断，她哭喊着醒来，就看到了周樾深。

他轻轻地把她抱在怀里，替她擦去额头上的汗。

“怎么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感冒了怎么办？”

程青虞垂下眼，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沉默。

周樾深以为她是生气了，一边哄着一边吻了上来。

“昨晚有些事要忙，所以才没回来，想我了？亲亲好不好？”

想起他昨夜说的话，程青虞身上冒起了寒意。

她本能地躲开了，挣扎着站起身，后退了几步。

面对她这抗拒的动作，周樾深当场愣住了。

以前她使小性子，只要亲亲就能哄好，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正疑惑间，忽然发现她耳朵上没有助听器，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没听见。

他习惯性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副新的助听器，戴在她耳朵上，语气里带着无奈。

“这次助听器又不小心在哪儿弄丢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和除了我以外的人交流，以后不带你去那些乱糟糟的地方了，我推掉一些应酬，多在家陪你好不好？”

看着他那满是宠溺的目光，程青虞心口一窒。

“我耳朵已经好……”

“叮咚，叮咚，叮咚。”

她嘶哑的声音和门铃声交织着响起，周樾深没有听清。

他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沈星瑶提着包走了进来，声音轻柔，“阿深，你的手表落下了，我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我才跟着给你送过来。”

她自顾自说着，一抬头看见程青虞，微微有些怔住了。

“这位是？怎么和你住一起？”

周樾深没想到沈星瑶会跟到这来，脸色微变。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走到程青虞身边，摘下了刚刚给她戴上的助听器。

随后，他抬起手，比了一串手语。

“我朋友过来商量一些工作，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不要出来。”

程青虞读懂了他的意思，忍不住看向那张和自己有六分像的脸，瞬间红了眼。

她迟缓着转过身，往二楼走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周樾深故作镇定的声音。

“我的助理，她从小失聪，性子比较孤僻，我就把她安排到了这栋别墅住下，方便安排工作。”

“助理？你招一个聋哑人，是在做慈善啊？真的假的？不许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她是个孤儿，父母都已经去世了，我看她可怜才留下她。”

周樾深温声和气地解释着，沈星瑶却仍有些不相信，“真是这样？她长得那么像我，你不会有其他的心思吧？”

看到程青虞合上卧室的门，周樾深连忙把沈星瑶抱进怀里，“就是因为像你，我才会可怜她，没有这张脸，就算她双腿残疾、眼瞎嘴哑，我都不会多看一眼。我只是太想你了，才会留她在身边睹物思人，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隔着门，听到这句话，程青虞的心像被狠狠砸了一拳，钝痛不止。

她死死捂着嘴，才压下了喉间那些悲泣，没有哭出声。

齿间咬破了手背，血腥气嘴唇里蔓延着，久久不散。

她听着外面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打开了别墅里的监控。

镜头里，周樾深牵着沈星瑶，走近了顶楼那间从不让她靠近的收藏室。

一打开，看见房间里几千份精心保存的珠宝首饰、礼服包包，沈星瑶欢喜的瞪大了眼睛。

周樾深带着她走进房间，一件件拿给她看。

“这些，都是在你离开之后我给你买的礼物，都是你最喜欢的风格款式，我每次只要一想你，就会买一件存在这里，我总想着等哪天你回来了，我就带你来看看，好让你知道，我一直把你放在心上，从未忘怀。”

听着耳机里周樾深那深情款款的语调，程青虞想起他每次喝醉后，都会摘掉她的助听器，抱着她挑选礼物。

可等酒醒后，那些礼物她一件也没有收到过。

原来，都藏在了这间房子里，等着被它们真正的主人发现。

而他醉酒后那些他听不到的喃喃自语，都是他在倾诉对沈星瑶的思念。

而她，却还傻乎乎地心疼他的身体，彻夜不眠地守在他身边，替他煮醒酒汤。

还真是，可笑啊。




沈星瑶也没想到他爱得那么深，立马抱住他：“对不起，阿深，我那时候不该赌气和你分手远走国外的，如果早知道你那么爱我，我一定早一点和你复合。”

周樾深擦掉她眼角的泪，“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是我当初不该惹你生气，但好在，我一直在等你，你也还愿意回来。”

沈星瑶哭着扑进他怀里，泪如雨下。

周樾深哄了好久也哄不好，只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带她去吃饭。

她闹着要吃他做的菜，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豪门少爷，就降尊纡贵亲自下厨。

他做了满满一大桌菜一样样夹给她，又剥了虾喂给她，眼里的宠溺都要溢出来了。

“你在国外吃不习惯，总想着国内那几家餐厅的味道，我就亲自和厨师学了这些菜的做法。每次出国，我做好带给你，都会骗你是我从国内餐厅带去的，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沈星瑶窝在他怀里，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你真当我傻呀，国内飞欧洲要十几个小时，你每次送来的菜都是新鲜热菜，我当然知道是你亲手做的。只是我没消气，才故意装不知道。”

看到两个人在餐桌前亲昵的样子，程青虞才明白，三年前周樾深为什么会忽然痴迷做饭。

那时候他每天做好几顿菜，她吃不了海鲜，可因为是他的心意，她一边吃着过敏药一边帮他试菜。

那几个月，她身上的红疹总是好了又起，一直没断过。

原来，只是成全了他的深情。

程青虞无声地笑了笑，眼中却积蓄起了泪水。

温热的眼泪滴落在屏幕上，将两个人拥吻的身影模糊氤氲开。

她怔怔地看着，无尽的酸涩漫上心头将她彻底淹没。

那颗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逐渐变得麻木而冰冷。

恍然间，她听到了沈星瑶低喘着气的声音。

“以前接吻的时候，你总是又凶又急，怎么四年不见，变得这么温柔了？”

周樾深紧紧搂着她的腰，“当初你就是因为我是第一次谈恋爱，毛毛躁躁的总弄疼你，才生我的气分手？有这四年的教训，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喜欢才会放肆，但爱就会克制。”

亲耳听到他说出这话，程青虞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闭上眼，想起过去每一次他要她时，总是又急又凶，把她弄得满身伤痕，还黄体破裂进过好几次医院。

那时候她以为他是因为太爱了，所以才控制不住自己。

现在看来，哪里是因为爱呢？

是因为不够爱，所以他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欲望。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又何来怜惜，何来心疼呢？

怆然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袖口，在脸上凝结成干涸的痕迹。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车辆启动的声音，镜头里的两个人也消失了。

微信叮咚了一声，是周樾深发来的消息。

“阿虞，我临时要去处理一些工作，你乖乖在家不要乱跑。我做了饭留在桌上记得吃，不要饿着了。”

程青虞睁着血红的眼盯着这条消息，过了良久，才摇摇晃晃地起身。

她拿出纸箱，将所有和周樾深有关的东西，全部都收拾了出来。

他送给她的娃娃玩偶，他们一起拍的合照，她买的情侣水杯、钥匙扣……

她一样也没有留，和桌上那些饭菜一起，全部丢进了垃圾桶里。

周樾深这一去，两天没有回来。

程青虞也没有问他去了哪里，独自在家收拾着东西。

等他回来看到空了一半的别墅时，脸上浮现出一丝震惊。

“阿虞，怎么家里少了这么多东西？”

程青虞低着头，随意找了个借口。

“不喜欢了，就扔掉了。”

周樾深察觉到了不对劲，还想问问，瞥见她的耳朵，目光瞬间凝住。

“阿虞，你没有戴助听器，能听到我说的话？”




周樾深轻轻挑了挑眉，“是啊，听不见更好，好骗多了。”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落进了程青虞耳中。

她垂下眼，遮住眼底的嘲讽和冷意。

不，她什么都听见了。

她不会再做那个一无所知的聋子，任周樾深欺瞒哄骗了。

那束点亮她人生的光已经彻底熄灭了。

这一次，她会永远离开他，再不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就到了六点五十。

宾客们陆陆续续到场，周樾深看了看时间，拉着程青虞走到侧门。

他给她带上了助听器，“阿虞，我刚刚收到消息，很多娱乐记者听说了我要公开恋情的消息，都赶了过来，我……”

程青虞静静看着他的表演，按照他设想的故事走向，平静地回复了他。

“既然这样，那今天就不要公开了，我累了，想要回去休息。”

看到她做出预料中的反应，周樾深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不能公开恋情，她不是应该很难过吗？怎么这么淡然。

他正疑惑着，沈星瑶的消息发了过来，说她已经到了，问他在哪。

他没有心思再想这些，又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程青虞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后，没有上车，而是走到了窗边。

她看着周樾深满脸笑意地将沈星瑶搂在怀里，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六点五十五，一个外卖员走进大厅，拿着一份精心包装的礼盒。

“周樾深先生在吗？有位女士为您准备了生日礼物，请您签收。”

周樾深没想到程青虞的礼物会送到酒店了，目光一凝。

一旁的沈星瑶看着这个盒子，挑了挑眉，径直打开了。

盒子里，装着一块水晶石雕，是程青虞第一眼见到周樾深的侧脸人像。

她为了准备这份礼物，花了两年学习雕刻，才雕得这么栩栩如生。

周樾深看到后，心狠狠一颤，伸手想接过来。

沈星瑶却先一步拿在手心把玩着，语气有些耐人寻味。

“阿深，这是谁准备的礼物？从哪儿淘来的劣质水晶啊，真难看，扔掉好不好？”

周樾深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顺从了她的意思。

下一秒，整块石雕就被沈星瑶扔出窗户，摔在程青虞眼前。

看着被摔得四分五裂的人像，她紧握的手终于放开了，默然转身上车。

回到家后，程青虞刚收拾好行李，就接到了师姐的电话。

“师妹，我们已经到门口了，你下来吧。”

“好的师姐，我马上下来。”

程青虞点了点头，而后拿起那份失聪痊愈诊断书，放在了桌上。

周樾深回来后，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他马上就会知道，她其实，一直都听得见。

放好后，她带着已经准备好的行李，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这栋别墅。

从此以后，天高海阔，再没有人能找到她的踪迹。




周樾深怔了怔，“我什么时候不管你了，只是当时星瑶情况更严重，她身体不好，需要随身带着药，丢了药难免心急，所以才逼着你去找，她也不知道水池里有铁丝会划伤你的脸。”

听见他还在为沈星瑶辩驳，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袭上程青虞心头。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就那么信她的话？”

周樾深把她冰冷的手放在怀里暖着，“这一切真的只是意外，你不要胡思乱想，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你不是一直想公开恋情吗？过两天我生日，我在宴会上正式把你介绍给我的家人朋友们，开心点，好不好？”

如果是从前听到这个消息，程青虞会高兴得几天几夜睡不着。

可如今，她只剩疲惫。

在医院住了两天，周樾深时不时就会送很多礼物过来，只为了哄她开心。

她却一件也没有拆开，全部丢在了角落。

出院那天，也是她和师姐约定好进入研究院的日子。

她正准备直接离开，周樾深却亲自送来一套无比华贵的礼服让她换上。

“阿虞，等会儿我就带你去参加生日宴，你不是很早就给我准备好了礼物？放在哪儿了，要不要我陪你去取？”

那份礼物，确实在一个月前就准备好了。

为了保持神秘感，程青虞把它寄存在外，生日当天会有专人送到酒店。

她曾无比期待他收到礼物时的反应，可现在，她却丝毫不在意了。

“不用，晚点你就看到了，我今天有事，就不去参加你的生日宴了。”

闻言，周樾深似是十分诧异，连忙攥住了她的手，“怎么能不去参加，我不是说过，今天要在宴会上跟我的家人朋友公开你吗？”

以为她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他哄了又哄，最后还是将她带到了酒店大厅。

她看着时间还早，怕露出什么破绽，所以没有阻止。

宴会晚上七点才开始，现在才六点，大厅里只有稀疏几个人，大多都是周樾深那几个朋友。

进门之前，他惯例摘掉程青虞的助听器，才带着她进去和大家打招呼。

“深哥，你今天不是要当众公开你和星瑶的关系吗？怎么把她带过来了？她虽然聋，但眼睛不瞎啊，你搞得这么高调，她肯定会看出异常，你就不怕她伤心难过到跑掉？”

周樾深将程青虞往怀里带了带，轻声一笑。“阿虞把我当成生命里唯一的救赎，就算知道了真相，最多也就哭一哭闹一闹，肯定舍不得离开我。况且我只是带她来走个过场，随便转几圈骗她要公开，等会儿宴会开场前，再找个借口把她支走，她什么都不会知道。”

听到他那笃定的语气，几个兄弟都竖起了大拇指。

“深哥高招啊，反正小聋子什么也听不到，你肯带她过来她就高兴得不得了，我知道了，等会你随便说个记者知道消息要来，她肯定怕给你惹麻烦，自己会主动离开的。”

“到时候你再和星瑶表白，那两个就都哄好了，深哥，还好你捡到的是个聋子，但凡她能听到一点声音，你的计划都不会那么顺利！”

“当初医生都说失聪能治愈，我们都劝你把她治好，你那时候说聋子有聋子的好，我们还不信呢，现在看来还真没错啊！不要告诉她这件事，就让她聋一辈子吧，这样她就会乖乖待在你身边了！”




她这毫无由头的一句话，让周樾深愣了愣。

他看着她空荡荡的耳朵，这才想起忘记给她戴助听器了。

他连忙从口袋里拿出来，想给程青虞戴上，却被她推开了手。

“不用了，我什么也不想听。”

反正，没有一句实话。

在医院里住了几天，周樾深一直在照顾程青虞。

他陪着她去检查复诊，替她换药包扎，给她端水喂粥，看上去体贴周到，无微不至。

可程青虞一点也不觉得感动。

因为每等她闭上眼，周樾深就以为她什么也听不到了，旁若无人地给沈星瑶打电话、发语音。

“星瑶，我已经定好了今晚音乐会的票，等会儿我就来接你。”

“昨天给你买的那几条项链喜不喜欢？要是不满意，我们明天再去逛逛？”

“睡不着想我了？那我现在过去陪你。”

每次他离开后，程青虞就会打开手机，确认一遍时间。

等到她出院那天，距离她离开，只剩下最后四天了。

周樾深亲自来医院接她，许是见她一直闷闷不乐的，他主动提出要带她去散心。

这次，他挑了个人少的湖畔，打算吹吹风，喝喝咖啡。

可刚停好车，迎面又碰到了沈星瑶。

“阿深，你带着你的助理来这边干什么？”

周樾深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她，呼吸一凝。

他回头看了一眼程青虞，确认她没戴助听器后，才找了个借口。

“有一个拍摄任务在这边，过来工作，怎么了？”

沈星瑶摇了摇头，“没怎么，我还以为你有空，准备叫你陪我逛街呢，既然你有工作就去忙吧。”

周樾深点了点头，正要带着程青虞离开，又被她叫住了。

“你要拍摄，你的助理应该没事吧？不如让她陪我去逛逛街？不然我一个人好无聊啊。”

周樾深下意识想拒绝，可还没等他开口，她又自顾自说了下去。

“你也知道我在国内没什么朋友，你就让你助理陪陪我嘛，反正她失聪，我也不会手语，只是想身边跟个人。”

闻言，周樾深只得答应。

临走之前，他和特意和程青虞嘱咐了一番。

“阿虞，我临时有点事要去忙，我怕你无聊，你陪我朋友去逛逛街？你放心去玩，我很快就会过来接你。”

看着他打出来的手语，程青虞还没来得及答复，就被沈星瑶拉上了车。

一路上，车厢里风平浪静，沈星瑶还哼起了歌，似乎心情很好，真的只是为了逛街。

程青虞有些忐忑的心安定了不少，也保持着沉默。

可一到商场，突然出现两个保镖跟在左右。

沈星瑶直接带着她去了理发店，把她按到了椅子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把她的头发全部剪了，我不喜欢看到她顶着这张脸，留着和我一样的发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