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殿下不去温养神魂的伤，寻老身作何？”
“我正是来找神女大人治病的。”容翊声音温和，话音落地，咳嗽几声。
“蓬莱岛也有医术高明之人，不如……”
我定了定，想寻拖词拒绝，却见容翊身形一晃，虚弱倒在一旁。
他面色惨白如玉，系住眼前的丝带也歪斜到一旁。
只是这凄惨模样，没有引起我的半分同情。
我关上门。
眼不见心为静，等到神殿那边发现太子不在，自然会送他回去。
只是一连几个时辰。
仙界毫无动静。
容翊安静的躺在地上。
没办法，我只能让鹤童将人带进院子。
一番针灸配上用药。
容翊终于悠悠转醒。
他目光茫然飘向我的方向，语气柔和。
“多谢神女大人救命。”
我依然冷漠，“既然醒了，太子殿下便回自己的神殿修养吧。”
容翊神色黯淡，“容翊可是有得罪过神女大人？”
“未曾。”
他惨白的面上露出笑容，“那便好，容翊打扰了。”
这番意思，便是要留在闲云殿了。
我本想拒绝。
他却话题一转，“好在神女和天君颇有交情，不会嫌容翊烦，此番叨扰，必有重谢。”
这小子搬出仙界天君的名头，又加上谢礼，拒绝的话落在嘴边被我咽了下去。
“好。”
疗愈神魂的过程漫长，我却只想速战速决。
因此进了炼丹房，便专心寻觅方法。
我手中的药方，疗效虽好，滋味却难以言喻。
好在容翊是个极听话的病人，无论我送过去的药多苦，都乖巧地一饮而尽。
尽管如此，我却总对容翊生不出好感。
为我打杂的鹤童又不知跑哪儿去了。
我捏着几枚刚出炉的丹药，还未扣开房门，便听到里面传来鹤童好奇的问话。
“太子殿下的伤，真的是因为地狱救了那凡人女子的缘故吗？”

国破那日
是少年将军容翊珩找到我，带我杀出尸山血海
混沌世间，我们囫囵求生，朝夕相伴间生出情愫，结为夫妻
可我对他的伟业而言太过渺小
他一心复国
我亦带着我们的孩子支持他，追随他
但他心中的东西太多
有家国，有忠义，有手足
唯独留给我和阿婧的地方太少
在这短暂的一生中，我已经习惯了无数次被抛下
直到归位那日，我陡然清醒。
这寥寥一生，不过是神君历劫的绊脚石。
那就，都忘了吧。
1、
埋藏阿婧的那天，是个晴天。
我烧完黄纸，跪在坟墓前虔诚许愿。
希望我的阿婧下辈子投个好胎。
回到营帐时，我远远便听到一阵欢呼声。
“容将军胜了！”
我加快脚步走过去，打着手势问。
将军知道阿婧的消息吗？”
他会来祭拜阿婧吗？
人人面上都洋溢着喜悦，相互拥抱，却没人回答我。
有人笑着把我推进房间，“公主，以后有你享福的日子，你就在房间中好好休息，别出来给我们添乱了。”
门吱呀被关上。
薄薄的门板，却隔断不了外面的喧嚣声。
“哎，容将军马上要称帝了，谁顾及得了这么一个哑巴公主和她早夭的女儿。”
“是啊，到时候多的是贵女，我们还是看好她，别额外生乱子。”
光线透过窗棂散落进来。
我抓起床上缝缝补补的玩偶，抱在怀里，像平时抱着阿婧。
那天，小小的阿婧，比此刻怀里的棉花娃娃还轻。
她抓着我的手，轻轻的道歉，“娘亲，你别伤心，是阿婧不好。”
“阿婧以为生病了，会像上次一样，见到爹爹，所以才没好好喝药。”
“阿婧好好喝药，病会好的。”
她咧嘴笑，转眼就变成一捧黄沙，飘散在空中。
朝代更替，容翊珩成了人人歌颂的明德皇，改国号为平。
我被送往平都，只是不是以皇后的名义。
一路上，我也听过些许议论。
“新后，会是那位传奇的女副将？”
“还是鼎力相助的江家嫡女？”
“洛家也出了大力，他家女儿至少也是个妃位。”
“反正不是这位哑巴。”

不等我沉浸其中，外面的小仙官又叫苦不迭。
“神女大人，你是不是把太子殿下忘了。”
我这才记起，好像是有件事没做。
我赶去了太子神宫。
祥云环绕宫殿四角，时而汇聚成海，时而散落成雾。
我随着一道神光踏入其中。
只是寻觅之下，却不见有人。
“太子殿下？”我开口。
四周一片寂静。
直到后面传来匆匆的脚步，“抱歉，神女大人，太子殿下陪宋姑娘去了琼林散步。”
“宋姑娘？”
我想起了那个传说中被仙界太子从地府中带回的凡人，面色冷淡下来，“既然太子殿下的神魂不要紧，就该及时禀明天君，以免打扰到旁人。”
太子身边的仙侍连连致歉。
真是打搅我与阿婧相处。我转身离开。
这是浮云行至半空，忽闻一阵花香。
是明紫花，此花入药，是去除杂质洗伐精髓的好药。
我顺着花香寻去。
山谷幽深，花海连绵，如云似锦。
巨大的桃枝树下，站着一名仙气飘渺的白衣青年。
一条绸带包裹住他的眼睛，带丝随墨发飘动。而我要寻觅的明紫花，正在他脚下不远处。
“无意叨扰阁下，只是这片无主之林，我亦可采药吧？”
我开口。
那人不说话，山谷清幽的光为他的皮肤也踱上一层冷白。
我便当他默认，行至一旁，正要采药，却被人抓住手腕。
我转头，见是那眼盲男子，不由的皱起眉，“阁下何意？”
“是，妜妜？”
男子声音喑哑，如同被冷石阻断的溪流，手中的力道却格外大。
我暗吸一口气，指尖掐诀。
在我的法力打到他的那一瞬间，他紧紧的抱住了我。
“妜妜，你回来了！”
陌生的温度和气息，让我有一瞬间的滞间。
好像在某个时间空隙，我有过这么一个熟悉的拥抱。
下一刻，我便听到着急的喊声。
“太子殿下，这是神女大人！”
“阿翊！”
我一道掌风推开面前的人。
白衣身影轻飘飘飞落，摔在地上。
一个凡人不知从何跑来，护在容翊身前，神情恳求，“住手，他不过是错将你认成我，至于下此重手吗？”
赶来的
仙侍也跪了一地。
这凡人面颊让我有些熟悉，细看一番，又不知熟悉感从何而来。
我居高临下看着两人，语调微冷，“老身不偏不倚，长了太子两万四千岁，倒头一次知道，这世上能有错认老身之人。”
“许是老身千年不曾出世，少见寡闻。”
“不过这精神，想必用不着老身医治。”
“神女恕罪！”
一阵求饶声，那凡人女子夹杂其中，面色空白。
白衣身影站起来，越过她，定定的看着我，最后恭敬行上一礼。
“是容翊不识神女大人，还请恕罪。”
“只是，神女大人，可曾去过凡界？”
那双墨色凤眸迫切的盯着我。
脑中似乎有什么记忆松动。
最后我淡道， “不曾。”
我回到闲云殿。
见我许久不归，阿婧十分担心。
我不知她的担心从何而来，笑着宽慰道，“放心吧，这九重天上还没有人能欺负我。”
少了一桩事，我倒能专心为小孩调养身体了。
阿婧面颊上终于多了几分肉感，也多了几分笑容。
明紫花果然对她有用。
见小孩身体好了，我又问她，“你还愿意去天宫吗？”
她面色微微一白，“师父不是让我跟着你学，不用去天宫了吗？”
我摸了摸她的头，“在我这里只有丹药之学。你放心，你再去天宫，以我弟子的身份，不用担心有人在欺负你。”
“就算再有人欺负你，告诉我便是。”
阿婧犹豫点头，“好。”
紧接着，她递给我一只好看的青色羽毛，面容羞涩，“这是我掉的。”
“阿婧的羽毛真好看。”我毫不犹豫的夸赞。
小孩更是羞红的脸，“这是我选的最好看。”
“只是……”我严肃开口，“阿婧要好好爱一些自己的羽毛，不可轻易赠给旁人。”
小孩点头，“我只给师父。”
我给阿婧备好许多东西，又亲自送她去学堂。
阿婧去了天宫上学。
闲云殿冷清几分，我自以为能掏出几分闲心去研究我的丹药。
还没等我去，就有人找上门来。
容翊衣袂随风飘扬，虽然目不能视物，却依然闲然自得。
“见过神女大人。”
我扫了他一眼，道，“太
我都不在意，只是抱着老虎娃娃，看着蓝天，呆呆的想着，容翊珩会想起阿婧吗？
这个他仅有几面之缘的女儿，却在死前，还仰慕着她当大英雄的父亲。
可我还没到平都，就病了。
我看到摔成碎渣的汤碗，旁人退缩的脚步。
有人惊恐开口，“她得了和她女儿一样的痨病！”
“说不定是那个破娃娃传染！”
他们用棍子打掉我怀中的棉花娃娃，扔进火堆中。
我怎么抢也抢不到。
紧接着，我被关进一个院子。
可是，我还没有见容翊珩。
没有让他去阿婧的墓上看看。
来往的人假装看不懂我祈求的眼神和比画的手势。
他们将汤碗从门口送进，就匆匆离去。
空荡的院子里，只有飘零的落叶陪我。
很快，我病的只能躺在床上。
意识迷糊时。
我想起了那个将我从火海救出来的小将军。
他把我背在背上，语气哄道“公主，别睡。”
“再等一会儿，我就能给你换到麦芽糖。”
我用手势问他，真的。
他偏头，目光像星辰一样温柔，“翊珩，不会骗公主的。”
可是他还是骗了我。
他说，他喜欢阿婧。
可到阿婧死，都没去看她一眼。
他说，会守护我一生一世。
却只将我丢在冷冰冰的院落中。
他说，复国，不仅是为了让百姓安定，更是想给我和孩子一个安定的家。
可容翊珩，食言了。
闭上眼的那刹，我似乎听到匆匆的脚步声。
可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许久。
耳边传来袅袅仙音。
“恭喜神女历劫归来！”
我缓缓睁眼。
看见五彩云朵环绕，山暖巍峨，云雾缭绕。
我记起来。
原来我不是人人厌恶的哑巴公主。
而是九天上的神女青妜。
此番下凡，只是为了助仙界太子容翊渡劫。
宋妜轻飘飘的一生，只是他人成神的垫脚石。
那句她没等来的道歉，还有可能吗？
我心神恍惚，却听到旁边的赞叹。
“此番有神女攘助，太子归来定能大成，成为仙界无情道第一人。”
我问，“太子容翊，修的是无情道？”
一旁仙侍点头，“是的，神女久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