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王禾吴守义的女频言情小说《以牙还牙王禾吴守义小说》,由网络作家“恩佐斯焗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今日的长安县衙署颇为忙碌,甚至说混乱也不为过,毕竟昨日在昭行坊出现的暴动并非小事,虽然很快便被平息,但涉及人数众多,又在这段颇为敏感的时期,出动了两县乃至京兆府的大量人手,甚至已经惊动了其他高官,连中书省都派人过来问询。所幸京兆府特意让两县共同办理,长安县令才松了一口气,将昨日抓捕的那些人从牢里提出来,不论是暴动的始作俑者,还是期间伤人抢劫者,都需要一一审问,衙署之内不敢有任何怠慢。王禾一边咬着胡饼,一边走进衙署,满脸焦急的钱甲见到他回来,当即上前道:“王帅,你可算是回来了,赵县令到处派人找你呢。”王禾点了点头,当即随钱甲赶到了衙署堂内,身着便服的赵县令正坐在桌案之后审阅文件,王禾快步上前向其行过一个叉手礼。“你上哪去了?”赵县令抬...
所幸京兆府特意让两县共同办理,长安县令才松了一口气,将昨日抓捕的那些人从牢里提出来,不论是暴动的始作俑者,还是期间伤人抢劫者,都需要一一审问,衙署之内不敢有任何怠慢。
王禾一边咬着胡饼,一边走进衙署,满脸焦急的钱甲见到他回来,当即上前道:“王帅,你可算是回来了,赵县令到处派人找你呢。”
王禾点了点头,当即随钱甲赶到了衙署堂内,身着便服的赵县令正坐在桌案之后审阅文件,王禾快步上前向其行过一个叉手礼。
“你上哪去了?”赵县令抬起头来,眉头紧蹙,问道。
“查案子去了。”王禾肯定不能说自己一大早就跑揽月阁去了,说查案也不算扯谎,毕竟他确实是为了查案。
然而县令却两眼一眯,盯着王禾道:“你修了面?”
糟了!将这事给忘记了!
王禾心头一凉,刮完胡子修过面,加上他平日里也不太注重这些,如今脸上干净了许多,确实一眼就能看出来,他顿时觉得颇为尴尬,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署里忙成什么样了,你还有心思去修面?!”赵县令怒视着王禾,不过他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转言道,“宋部之死,你有何看法?”
王禾松了一口气,当即答道:“早先我还怀疑连环杀人案是否是宋部或者宋部手下所为,但如今连他都被杀了,线索也断了。”
“说些有用的。”赵县令摇摇头道。
“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进展,下僚查到,宋部与赵仁堂是熟识,先前一直找不到死者之间的联系,现在至少有眉目了。”王禾回答道。
“现在才有眉目?”赵县令没好气道,“你知道现在整个朝廷都盯着此案吗?!”
“我知道进展太慢了,可此次案件确实有些无从下手......”
“无从下手?!”赵县令拿起桌上的毛笔就丢到王禾身上,“昨日凶手几乎是当着你们面杀人了,你还在此地无从下手?!”
王禾确实无可奈何,都已经两县并案共同调查了,然而进度却依然缓慢,倒也不是他们不努力,该盘查的都盘查过了,该调卷宗也都调过了,也没有遇到过什么阻挠,偏偏就是毫无头绪,实在有种力不知往何处使的感觉,否则他也不会急得去堵宋部。
案子迟迟未破,县令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虽说平日里王禾破案不少,但往往做好了一百件事,到头来关键之事未做好,那么他就是罪人。
究竟是凶手太高明,还是他们太无能?
“下僚必定全力以赴。”王禾低头叉手,保证道。
县令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嘴角抽动半天,方才开口道:“先前......孙少尹找过你了吧?”
王禾听到此话不由一愣,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惊讶地望着眼前的县令,对方是什么意思,他自然明白,可王禾一向颇为敬重自家县令,赵县令不敢说什么绝世清官,但平日里也是个颇有才干的能臣,行事作风上王禾也一直视之为师,可如今他居然会对自己做出这般暗示,实在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王禾知道赵县令在想什么,赵县令也明白王禾在想什么,只有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并非是我违背本心,着实是如今事态有变,你不在朝中,不会感觉到暗流汹涌,我也好,孙少府也好,平日里看着颇有威仪,实则面对大势,也不得不妥协,你得明白我的苦心。”
听到县令苦口婆心,王禾心中自然也颇为不适,犹豫良久方才询问道:“赵公,下僚实在是不明白,虽说死了一个户部主事,可一个主事凭什么能牵扯到整个安西大计,甚至不惜为此要迅速结案。”
“所以我才说你不在朝中,根本什么都不懂,他一个人自然牵扯不到安西大计,可是他身后的朝臣呢?朝廷不是你立些功做些事,就能在自己位置上安稳下来的,你不去攀附权贵,就一辈子只能当个小吏,但真当你去攀附了,就意味着你被捆绑在了这些权贵的战车上,你的任何举措都可能会被他们的敌人当成武器,如此一说,你能明白了吗?”赵县令眉头紧蹙,“从我们走上官途开始,就身不由己了。”
王禾沉默不语,低头看着地上那只毛笔,他听明白了赵县令的意思,凶手杀多少人没关系,户部主事死也没关系,关键是有人可以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从而让安西大计止步不前,因此,连救不救援安西都显得无足轻重了,只要能利用起来构陷政敌,皆无所谓。
王禾俯身将毛笔捡起来,并送回赵县令的桌案上,随后行了个叉手礼便转身离去,赵县令愣了片刻,直到王禾离开,他方才忍不住骂道:“这个不知变通的顽固匹夫!”
离开内堂的王禾心情无比复杂,先前京兆府的孙少尹找他,他还能勉强承受,可现在连自家县令都来劝说自己,他顿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有些出神地走到牢房门口,看着昏暗的牢门口,颇为恍惚。
现在牢里面关押了许多嫌犯,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找一个替死鬼。
正当此时,两名不良人托着一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嫌犯出来,见到王禾在外面,当即解释道:“王帅,这是虎象帮的人,盘问过了,应当是没什么嫌疑,打一顿便要放了。”
即使没什么嫌疑,也要打一顿,这样的事情,这些年王禾已经见过太多,也已经从最初的惊愕到后来的麻木,但是此刻,这遍体鳞伤的嫌犯却让他觉得颇为刺眼。
他没再理会几人,转身便走,两名不良人对视一眼,满脸困惑。
王禾快步行至仵作所在的停尸间,看上去颇为苍老的仵作正低头记录,宋部的尸体昨日便已经送过来,仵作察觉到王禾来到,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示意他自便,王禾点点头,拿起一部分验尸记录开始看起来,这一看便是半个多时辰,就在他伸起懒腰,准备活动一下时,外面却传来了嘈杂声响。
钱甲匆匆跑进来,王禾询问道:“外面何事?”
钱甲看了一眼仵作,这才略显尴尬地回答道:“王帅,你还是出去看看吧,你那个妻弟在衙署外大闹呢。”
刘其?王禾眉头紧蹙,本就心烦,这小子还不让人省心,今日非得好生教训他不可。
“都小心些,莫要放过任何可疑之人。”王禾看着周围因为参与群殴而被押在此地的嫌犯,高声呼喊,京兆府与县衙的援兵已经赶到,将整个昭行坊的出入口与四周街道包围,同时也在王禾与吴守义的指挥下,投入到了坊内搜查。
虽然一点一点搜查的工作量极大,但他不相信宋部等人会凭空消失,抓住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就在王禾思考着之后如何处理此件事宜之时,被派出去搜索的钱甲面色慌张地跑过来,气喘吁吁,王禾眉头紧蹙,心中莫名升起不妙的预感,当即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钱甲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转头看了一眼四周人,随后凑到王禾耳边,王禾听到钱甲所言,顿时瞳孔一缩,在停顿片刻之后,突然对着不远处的吴守义呼喊:“吴帅!快,随我过去,出大事了!”
吴守义听到呼喊声,顿时面带疑惑地望过去,但见王禾神情复杂,匆忙而去,便也没有多问,立刻带人跟上王禾的脚步,他们便在钱甲的引路下,拐进坊内巷弄,弯弯绕绕,直到在某个巷口立着一名把守的不良人,见王禾等人前来,他当即行过叉手礼。
王禾向他点了点头,随后跟随进入巷内,刚进巷子他就愣在了原地,脸颊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在他身后走进来的吴守义见状也是眉头紧蹙。
巷弄之内,破落屋舍之前,一颗人头被悬挂在了破屋的门楣之下,随风飘动,从面目颇为明显伤疤来看,正是他们想要抓捕的宋部。
王禾忍不住揉着自己的脸颊,眼神显得五味杂陈,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上午还在与自己作对叫嚣的宋部,再次见到他时,却是以这种方式。
当时他还随口说宋部小心自己的脑袋也被挂在门楣之下,结果一语成谶,才半天时间,宋部的脑袋真就被挂了上去。
并且也正如当时离开宋部的挑衅之语,如今当真要王禾来替他捉拿真凶了。
“这宋部张狂一世,作恶多端,最后落得个尸首分离,或许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吴守义叹了一口气。
不论宋部以往如何狂妄,如何给他们添麻烦,此刻也已经成了凶案的死者之一,多少仇多少怨,似乎都在这随风而动的脑袋前,烟消云散了。
王禾无奈地摇摇头,如果说有什么改变,那就是这起连环凶杀案又多出了第八名死者。
在沉默片刻之后,王吴二人对视一眼,当即带着不良人开始查看现场,不多时两人便回到巷子口。
“这里明显发生过非常剧烈的打斗,宋部身上有多处刀伤,主要夺他性命的应该是腹部这一刀,流血不止,待死了之后才被割掉脑袋。”吴守义看着还在固定证据线索的不良人们,若有所思道。
“宋部这人我和他交过手,虽是野路子,但可不是什么随便杀的弱者,我想即便是你我,也没把握能在短时间内杀了他。”王禾摇摇头道。
“这种生死搏杀其实都是一瞬间的事,而且看上去宋部没有兵器,确实处于劣势。”吴守义顿了顿,“凶手下刀非常果断与狠辣,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宋部的性命去的,再看这个巷弄环境,死路一条,宋部除了应战没有其他选择。”
“刻意截杀,所以基本可以排除坊内贫民随机遭遇后杀人的情况。”王禾点点头,“凶手特意选的此地动手,方才抓到的几个虎象帮喽啰也说宋部领着他们追人,期间分头去堵了,最近的一人甚至离此只有两个巷弄的距离。”
“这味道可真熟悉啊,不论是诱敌还是动手,都很符合我们最早猜测的,凶手有过军伍经历,而且更像是经验丰富的边军而不是养尊处优的长安十六卫。”
虽然吴守义也只是推测,但颇有道理,只不过仅仅这些信息并不能有效帮助他们捉拿真凶。
“从引走宋部,到生死搏杀,再到割下头颅......时间如此紧张,他应该没有逃多远。”
王禾深吸一口气,以往七起案件都是至少隔了一晚上,才被人发现并报案,而今日却相隔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几乎是与凶手擦肩而过,距离凶手如此接近,压抑许久的王禾顿时感到尤为兴奋,只要能抓住凶手,什么顶罪什么安西,一切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尤其是现在整个昭行坊都已经被围住,县衙与京兆府的支援也已经到了,凶手必然还在坊内。
“除非他长上翅膀飞出去。”王禾眉头舒展,“找,这回绝对不能放他离去!”
......
几名手持横刀的不良人迅速从巷口奔过,他们一路搜寻,恨不得掘地三尺,其中一人呼喊了一声,随后返回巷子口,目光扫过,里面并没有什么通路,只有些许杂物,他走进来反复观察,此间巷弄弥漫着难闻的味道,潮湿阴暗,似乎有不少人会跑过来解手,到处都是令人作呕的排泄物,他确认此地没法应该藏人之后方才远去。
直到许久之后,角落里的破水缸里才有了些许动静。
湿漉漉的张九从中爬出,身上衣物还粘着不少血迹与骚臭的烂泥,他小心翼翼走到巷子口,探头看了一眼,确定并无外人,这才迅速逃离。
虽然知晓此地乱起来之后,县衙绝不会放任不管,他原本计划杀死宋部之后便趁乱逃离,而昭行坊内居住的贫民诸多,根本不会有人在意是否少了一两个人。
然而这群不良人的速度远远超乎了张九的预料,他才刚杀完宋部,昭行坊便已经被围住,当然也有宋部颇为难对付,耗费了不少时间的原因。
无可奈何的张九只能迅速从杀人现场逃离,不断在巷弄之中游走,以躲避搜查的不良人。
他并非没有留下后手,这些年养成的谨慎习惯,让他每次都会给最坏情况做好准备,为了预防出现如今的局面,他已经给自己留好了逃生的工具,现在要做的就是前往自己存放工具和衣物的地方。
身上那些粪便他倒并不太在意,主要是杀死宋部后溅在身上的血迹,即便成功脱逃,他也不可能穿着染血的衣袍招摇过市。
有惊无险地找到了存放工具之处,他迅速换下泛着恶臭的衣物与幞头巾,头发肯定没时间去清理,只能先裹起来,待逃出去之后再去处理。
随后他从包裹里拿出了准备好的逃离工具,一把系着绳索的钩爪。
这是一种常见的工具,在安西时,吐蕃细作几乎人人配备,只不过边郡城池的城墙更厚更高,导致这种工具效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效,但用在坊市围墙上却刚刚好。
长安坊市围墙大概在一丈左右,普通人徒手翻越是绝不可能的,必须要依靠工具才能做到,他也想过是否可以通过地道的方式逃离,而且他觉得各处坊市必然也有这类地道,但他短时间内无法找到,而若是自己动工,不说这工事量,造成的动静也不可能被人忽视,还是应该将行动简化。
他迅速离开这处旧屋舍,并找到提前侦查过的位置,长安城修建坊市围墙原先是非常精细严格的,只不过天宝之乱后,各处坊市被破坏了许多,待朝廷重新回到长安城后,虽然有做修缮,但质量却差了许多。
如张九选择的位置,就比其他地方矮些,墙面也薄,位置也处于角落里,想必当初修缮的工匠也是特意选了这类角落来偷工减料。
张九退去几步,甩动钩爪,娴熟地勾住了围墙之后,确认牢固后,他便开始攀爬。
然而,就在他爬出不到半人高,忽然听到了有人接近的声音。
由于这里巷弄错落,那声音听上去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人拐出来,张九看着自己与围墙的距离,迟疑片刻后,迅速放手落地,未做停歇转身便跑。
在他拐进一旁巷子的刹那,另一头便出现了两名持刀的不良人,他们疑惑地看了眼此处,并发现了未来得及撤去的钩爪。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当即道:“快,通知王帅与吴帅,凶手可能已经跑了。”
“知道就好!”大娘子冷哼一声,随后又开始喋喋不休。
不过王禾倒是没太听进去,反而是这赵家人的态度,让他颇为无奈,虽说所有人都急着要破案,然而朝廷不在乎真凶是谁,死者家属也不在乎真凶是谁,这让王禾莫名感到一丝悲凉,赵家有钱有势,赵仁堂之死尚且没多人在意,那么如前几日死去的卖炭翁,连家人都没有,岂不是更加无人在意了?
在他晃神间,他们便来到了凶案现场的书房,书房门口被封条贴着,在破案之前任何人不允许入内,不过在并案之后,京兆府给了王禾与吴守义特权,可自行揭下封条,待结束之后再贴上。
他们将大娘子等无关人员请离后,方才揭开封条入内,大门敞开,扬起了一阵带有血腥味的灰尘,根据当时的查探,凶手是直接在屋内就将赵仁堂的脑袋割了下来,加上这些时日这间房间都是完全封闭的,因此血腥味并未淡去多少。
一个月前案发的时候,还不是两县并案共同调查,因此第一时间调查现场的是吴守义,拿到的线索也是由吴守义提供,虽然王禾与吴守义也算是共事多年,对吴守义的办案能力是认可的,所以并非是不信任他,而是还想亲自看一眼。
案发之时,恰好下了一场大雨,将屋外院子里的痕迹都给冲干净了,全然找不到脚印之类的线索,又因为雷雨声太大,没有人听到什么声音,也没有人看到可疑人物,直到天亮雨停,仆役才发现自家郎君的脑袋被悬挂在了书房门口。
王禾与不良人们一道进入屋内,按照先前从吴守义那里得到的卷宗,他们依次对死者死亡的位置、脑袋悬挂的门楣、以及死亡前被捆绑过的柱子进行查看,大致信息也都与卷宗里差不多,只不过时隔一个月,有些地方的痕迹淡了些许。
虽然大部分线索都很混乱,但不论是仵作还是最早查看现场的吴守义等人,都断言这个凶手从过军,下刀利索,捆绑赵仁堂的绳结也是军营里捆绑物资的常见打法。
这年头从过军的人不在少数,但多数都是地方或者边镇募集,由于折冲府早就在开元年间便已经名存实亡,因此比较正式的府兵已经见不到,那么能够那么容易让人判断出来自军营,就只有相对正规的朝廷军队,虽说算是个线索,但仅凭这一条不足以寻找凶手,光是长安城的十六卫里就有上万人之多,更别说边镇数不胜数的士卒,这还没算上曾经从过军的,根本无从查起。
王禾本想着再来现场看看,期望找到点有用的信息,但很显然,吴守义等人已经做得非常到位,卷宗写得清清楚楚,尸体、现场可以的物件也都保留了起来,对于可能的凶手,包括亲属、生意伙伴、仇家都进行了排查,没什么疑点,王禾看过几遍卷宗,毫无头绪。
尤其是与其他案子相连,线索更是一团乱麻,倘若不是因为接连发生,且都是人头悬挂在门楣之下,确实很难将这些案子定为连环杀人。
王禾与吴守义在第三名死者出现时也讨论过,会不会不是连环杀人案,而是群凶?也就是数个凶手或者模仿作案?
但很快就被衙署与京兆府否定了,虽然细节上没法深究,但他们最大的问题是没有证据,没法证明凶手是谁,但也没法证明凶手是多人,王禾甚至怀疑,之所以县令以及府尹要否定这个推论,只是因为不想将事情闹大,毕竟在这种紧张的官场上,很多事情就是必须小。
谁能想到后面人越死越多,一度控制不住局面,甚至死了一个负责安西军费的户部主事。
王禾叹了一口气,目光开始扫过书房的桌案与书柜,他回想起方才赵家大娘子说这里有不少以往的一些生意往来,于是走到书柜前进行翻找,这个赵仁堂确实不是什么爱好读书之人,表面上摆满了四书五经,到了下面就尽是些《鸳鸯录》、《深闺》之类的禁书,而且字数不多,大部分都是图册。
王禾现在没心思去看这种东西,继续翻找,果然让他找到了一些账目记录,只是大部分都是比较正常的生意往来,他虽然也读过几年书,但对于数术实在是不擅长,一看就觉得头晕。
他强忍着把帐簿丢掉的冲动,又翻过一些,发现里面的确有与洛阳商人的贸易往来,只不过,都是从洛阳买粮,而非四娘给的情报说,将粮食卖去了洛阳,那此事便有些奇怪了,但四娘是个谨慎人,平日里给的情报极少出错。
总不能是故意反着写吧?图什么呢?
王禾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但没有证据也不好乱说,他又翻找了些书册、帐簿,也没有什么疑点,不过这些内容卷宗里并没有记录,也确实没有什么记录的必要。
就当王禾为难,想着要不要去第二个死者家中看一看时,先前被派去知会吴守义一声的不良人回来了,不过,他却带来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说是自家县令已经急疯了,昭行坊那边出了大事,宛如暴乱一般,想让王禾去处理却找不到人,一直找到了万年县的县衙,恰好这不良人来找吴守义,虽然不在万年县的管辖区域,但吴守义还是带着人一起过去帮忙了。
王禾嘶了一声,昭行坊早就算是一处贫民窟,此坊发生暴动可不是小事,万一波及到其他坊内,那便严重了,王禾当即让人撤出房间,重新贴上封条,火急火燎地赶回长安县。
锋利的刀刃逼近,宋部挥动起自己强壮的手臂,抵住了张九的手腕,将短刀格挡下来,不过短刀却在张九的使力下渐渐压制下来,眼看着刀尖便要扎进宋部的眼球,几寸之距,宋部低吼一声,拼着手臂被划伤方才将这一击挡开,随后一脚踹向张九的胸口,将之踢退数步。
张九小心卸去力道,稳住身形,没有半点废话,再度举起短刀,他不想给宋部任何休息的机会,刀刀皆往宋部的要害处砍去,而宋部虽然竭力阻挡,但为了不被砍中要害,胳膊手臂等位置都已经伤痕累累。
他再度将张九踢开,四下观察着环境,不得不说对方准备得十分充足,屋舍屋门全部被封死,地上甚至连块砖石木头都没有留下,空空荡荡,这是一点反击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的意思。
“你可真有本事啊。”随着鲜血不断从伤口中流出来,体力也迅速从宋部的体内流失,他嘴角抽动,凶狠地盯着张九。
张九依然没有说话,那些教他搏杀的士卒不只一次与他说过,在战场上只有你死我活,多一句废话都是浪费力气,力气只能用在杀死对方这一条路上。
他再度冲向了宋部,而宋部也不顾一切地反扑过来,他宛如一头扑食的野兽,强壮的身躯也不是张九能比,冲撞过来时气势十足,将张九狠狠撞击在了土墙之上。
张九被这一撞顿时陷入了瞬息的迷茫,而下一刻他便发现自己握刀的右手被宋部抓住,对方依然没有放弃夺刀,毕竟只要夺下刀来,那宋部便有反击的机会。
两人再度僵持下来,宋部见仍然夺不下刀,于是干脆抵住张九的身躯,利用自己的力量优势,反将张九握着的短刀逼向张九的咽喉,两人皆是满头大汗,咬牙切齿,由于方才被撞击造成的脱力感,短刀当真被宋部逼近了张九。
张九眉头紧蹙,想要抬膝踢向宋部的小腹,然而宋部却经验丰富,先一步用自己的膝盖抵住了张九的膝盖,他颇为得意,只要再多几寸,短刀便会划开张九的喉咙。
眼看着宋部即将得逞,张九心头一横,冒着可能会被提前划开喉咙的风险,他用自己的头猛然向着宋部的脑袋顶过去,宋部没想到对方会如此不要命,被这一下顶的头晕目眩,连连倒退。
张九挣脱束缚,不过对方的手却还是抓着自己,于是他干脆借着对方倒退的力道,紧追不舍,随着双方互换态势,撞击在对面土墙的刹那,短刀狠狠扎进了宋部的小腹之中。
粗重的呼吸声充斥着整片巷弄,浓郁的血腥味在这一刻激荡,汗珠滴落到张九的睫毛上,让他双眼颤抖,随后他将短刀从宋部的体内抽出来。
强壮的身躯重重地摔倒在地,宋部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努力从地上爬起来,然而却被一脚踢翻,狼狈地看着眼前依旧站立着的人影。
张九眉头紧蹙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几滴鲜血滴落下来,他随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刺痛感立刻传遍他全身,让他清醒了许多,他的目光移向宋部。
宋部颇为痛苦地咬牙道:“你......你到底是谁啊,就算要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看起来,你是真的将我忘记了......”张九俯视着地上的宋部,呼吸愈发粗重,“你居然忘记了......你怎么会忘记?!十年前,张赵村,你怎么会忘记!!”
“张赵村......张赵村......”宋部艰难地依靠在土墙边,目光死死地盯着张九,脑海中不断回想,直到某个人的模样与眼前的中年人重叠在一起,“是你?!”
张九嘴角略微抽动,因为宋部方才始终回想不起来,此事让他有些难以接受,情绪有些失控,自己将这个仇恨当做是唯一活下去的期盼,然而在仇人眼里却微不足道。
兴许宋部真的得罪了太多人,仇家遍地,确实很难记起来十年前的事情,但这都与张九无关,相比起宋部勉强回忆起来的状态,一个月前赵仁堂的反应才符合张九心中的预想。
“我说赵仁堂怎么会突然被人杀了。”宋部因为小腹的伤口而疼得龇牙咧嘴,不过随着想起张九这么一个人,他也逐渐回忆起十年前在张赵村时的场景,“没想到还真是你啊,当年你多管闲事却胆小如鼠,将妻儿留下,不敢现身......”
宋部脸上带着嘲弄之意,即使到了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对张九充满了不屑:“我确实记不太住你,毕竟像你这等软蛋田舍郎,我压根不屑去记,当初你要是敢现身,我还敬你是个好汉呢。”
面对宋部的讥讽,张九的情绪渐渐平复,这些年的逃亡与军武生涯,早就让他变得不再像以前那么冲动与不计后果,为了躲避盘问与缉捕,他学会如何收敛脾性,学会怎么让情绪平定下来,让自己变成一根只需要知道报仇的木头。
“赵六郎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张九将刀尖对准了宋部,“其他人在哪里。”
宋部顿时发出阵阵笑声,阴狠地看着张九:“你很想知道其他人在哪是吧?我偏不与你说,你想报仇是吗?我偏不让你如愿,我宋大郎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呼......什么场面没见过......”
鲜血不断从宋部嘴里流出来,他龇牙咧嘴的模样让他看上去颇为癫狂,鲜血沾染的牙齿如同狰狞的野兽:“你今日可莫要给我任何生机,否则......否则让我活下来,我绝对会将你大卸八块,剁成肉泥!”
“你放心,我会让你死透的。”张九深吸一口气,“即使你不说,我也会找到其他人,然后把你们的头全部挂在门楣下。”
“哈哈哈哈......咳咳咳......”宋部根本不在意张九的狠话,即使在这一刻,他还是想办法从地上爬起来,企图进行最后的反击,然而下一刻,他的喉咙便被划开,他一只手捂住咽喉,一只手想要抓住张九,眼中满是怨毒,踉跄几步之后,他终于摔倒在地,于血泊中抽搐了片刻,便再无生息。
王禾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忙叉手行礼:“还请孙少尹指教!”
孙德善立刻伸手招呼王禾上前,待王禾凑上前来,他方才压低声音道:“如今上头要的是快些结案,以免影响安西大计,可这结案的方法并不是只有一种。”
“少尹的意思是......”
“找一个人来顶罪,以最快的速度平息此事,那不就成了吗?”孙德善抓住王禾的后颈,提醒道。
“什么?!找人顶罪?”王禾瞪大双眼,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孙德善说的计谋是这个,他做了这么多年不良人,兢兢业业,一心抓捕各种凶犯,从未想过如此行事,这有违他的本心,但对方可是京兆府少尹,他根本不敢高声呵斥。
沉默许久之后,他方才开口道:“可......可即便我找人顶罪,真凶尚未归案,万一再犯岂不是......”
“愚蠢至极,凶手再犯案,不就是下一个案子了吗?与此次连环杀人案有何干系?”孙德善继续道,“霍中尉还特意给了赏金,只要你能破案,就能得到一大笔奖赏,还搭上了霍中尉的关系,我再给你美言几句,往后不是平步青云?你是个能吏,难道还想一辈子干这吃力不太好的不良帅?如此好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还迟疑什么?”
“这不是......不是钱的......”王禾还想辩驳几句,但看到孙德善阴沉下来的神情,只得闭上嘴巴,憋了许久后方才勉强点头,“下僚......下僚明白了。”
“明白就好,但愿你真明白了。”孙德善一把推开了王禾,“没其他事就去吧,我还有许多公务要忙。”
“诺。”
王禾当即行礼退下,从京兆府衙署之中走出来,他并没有任何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变得比来时更为心事重重,孙德善想要让他找人顶罪以快速结案,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种事情,可霍仙鸣那里如何交代?这种大人物,甚至不用动手就能将王禾捏死,受牵连者也不知几何。
除非自己真的能抓到真凶,可自己不就是因为抓不到人,才会落入如此境地吗?
王禾长叹一口气,忧心忡忡地离开京兆府。
待王禾离开此处不久,同样被召来的吴守义匆匆走进衙署,少尹孙德善见吴守义到来,放下手中的茶盏,随后让吴守义自行述职,述到一半孙德善故技重施,面色难看地拍着桌案,对吴守义一顿斥责。
“并非是我要责骂你,我也是颇为着急,你可知道,昨日我也被府尹一顿痛骂,而府尹也是无可奈何,他收到了霍中尉的口信,让他速速破了此案。”
吴守义听到此话,眉头紧蹙,当即问道:“霍中尉过问此事?难道是因为那位死去的户部主事?”
孙德善眉头一挑,这吴守义比先前那王禾要灵光,都不用多说,便能抢先道出要点,于是孙德善点点头,道:“不错,你知道霍中尉为何如此在意此人吗?只因此人负责支援安西的军费一事。”
吴守义愣了愣,虽然他与王禾负责侦破此案,但那名户部主事的详细职责他们还真不能过问,因此确实不知道这人居然负责安西的军费。
孙德善没有继续谈及这名户部主事,反而是从桌上拿过一份文书,道:“你先前向你们县里递了此文书,你想跟随之后支援安西的队伍一道前去是吗?”
“我这文书怎会......”吴守义看着孙德善手里的文书,面带惊讶,毕竟这份文书递交县衙之后,便要往中书省去了,按理是不会经过京兆府这里,不过京兆府毕竟统管两县,如果他们要过问此事,也并不是不行。
“我听说过,你家大人在你刚出生不久便随军去了安西,至此再无消息,这些年想来你也对此耿耿于怀,既然朝廷准备派兵援助,你自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是吧?”孙德善仿佛一个长辈一般看着吴守义。
吴守义沉默片刻,向孙德善叉手行礼道:“还请孙少尹行个方便。”
“如今并非是我不给你方便,而是你自己不给自己方便,案子迟迟破不了,支援安西之事便有阻碍,霍中尉极为不满呐。”孙德善指着吴守义道。
“少尹的意思是,只要案子破了,此事了结,安西大计便依然可以顺利进行?”吴守义问道。
“不错,但如果破不了,你便莫要说什么随军前往安西了,你我之命都不一定能保住。”孙德善哼了一声道。
“能破,一定能破,少尹放心,下僚必定全力以赴。”吴守义保证道。
“自然是要去全力以赴,可是这都一个月了,你们却还只有零星线索,难道让朝廷再等你们一个月?”孙德善又一次拍起桌案,瞪着面前的吴守义。
“不用一个月!给我几日时间,我必定给少尹与中尉一个交代!”吴守义坚定道。
“交代?你能做什么交代?一个月都破不了,现在几日就想抓到真凶?笑话!”孙德善没好气道,本以为这吴守义比王禾聪明,没想到是个断智莽夫。
就在孙德善准备再次祭出计策之时,吴守义却抢先走到孙德善跟前,孙德善略有惊讶之意,问道:“你想作甚?”
吴守义压低声音道:“破案,不一定必须要抓到真凶。”
“?!”孙德善惊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吴守义,他可不是蠢货,马上明白吴守义所言何意,但话到了如此地步,孙德善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了,只得故作糊涂,“你......此话何意啊?”
“寻一个替死鬼,将这连环凶案的罪责顶下来即可。”吴守义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屋内顿时陷入片刻寂静,随后孙德善突然一拍桌案,怒视着吴守义:“好你个吴守义,你好歹也是拿着朝廷俸禄的不良帅,竟然说出如此欺上瞒下之语!”
吴守义面不改色,低声道:“少尹切莫高声,且听我一言,如今中尉需要的是一个交代,让此案迅速了结,使得安西大计能够继续进行,我等完全可以做足全套戏码,让人顶下此罪,至于真凶,我们也仍会继续追查,并不会有太多影响。”
这回轮到孙德善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毕竟原先是他打算劝吴守义找人顶罪结案,没想到几句话下来,双方位置调换,变成了吴守义劝他,自然让他有些别扭,不过孙德善毕竟混迹官场多年,立刻平稳了心态,故作犹豫道:“可是,倘若结案之后,真凶又出来犯案呢?”
吴守义笑着摇摇头道:“案子都已经结了,那真凶出来犯案,又与这起连环凶案有何干系呢?不过是一起新的案件罢了,与那位户部主事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孙德善张了张嘴,居然开始迟疑自己应该拍桌痛斥,还是无言默认,良久方才试探性地问道:“说是这般说,可先前还一直没有头绪,突然就抓到凶手,也太让人怀疑了。”
“这一点少尹权且放心,我自会将证据线索一一安排妥当,不会有什么纰漏。”
“那......那万一之后被人发现呢?万一你抓来的人抵死不认呢?到时候朝廷问罪可怎......”
“一切都是下僚所为!”吴守义想都没想,立刻回答道,“孙少尹也好,周府尹也好,全然不知此事,都是下僚欺上瞒下之举。”
孙德善眼眸一眯,该说这吴守义是聪明还是圆滑呢?虽然类似的话他方才也对王禾说过,但如今从别人口中出来,确实另有一番滋味,更别说吴守义最后这一番话,说句人精也不为过,如此之人居然这么多年了还只是一名小小的不良帅?
吴守义看孙德善沉默下来,以为对方仍在犹豫,当即再道:“如今长安城内人心惶惶,恰好可以借此机会安抚人心,可谓一举多得啊,少尹觉得呢?”
“我觉得?”孙德善眉头一挑,伸手拍了拍吴守义的肩膀,“我觉得......能说出如此歹谋,你可真是个奸猾小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