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周泽时约定过，先说分手的那个人，要心如刀绞九十九天。

他跟我提分手的时候，我问他，还记不记得这个约定。

他嘲笑我是个傻子：“有本事你现在就让我痛一个。”

可他不知道，我姥姥是苗疆的大蛊师。

我，从小跟着姥姥长大。

“周泽时呢？他死了？你急性胃穿孔都快死在家里了他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

闺蜜站在我的病床前面，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

“温芽，我看你就是疯了，周泽时是给你下蛊了吗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还不分？这种狗男人要是我男朋友我早就手刃他八百回了！”

“恋爱是没有好下场的啊温芽。”

我无奈地笑笑，脸色苍白。

我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我出事进医院的第三天了。

期间周泽时没有给我发来过一条消息。

我跟他的对话框还停留在吵架那一天，他让我好好反省一下，反省好了就给他发消息，检讨自己的错误，他满意了就会回来。

我三天没有回他。

他同样不会主动找我。

但是他的朋友圈三天之内频繁更新，每一条都总是会有另一个人的痕迹。

我知道，他是特意发给我看的。

想让我有危机感。

这是他以往的惯用招数。

其实我有什么可反省的呢？

我只是看到他和别的女生一起谈笑风生地回家，问他是不是变心了，仅此而已。

他却突然和炸了毛的刺猬一样，竖起浑身的刺对向我。

我到现在还记得周泽时指责我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温芽，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无理取闹了，我跟她只是普通的同事而已，你看人的眼光别那么脏思想别那么龌龊行不行？”

“温芽，你真是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然后他摔了门，三天都没有再回来。

其实我们之间，变的到底是谁，他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他会让我好好反省，无非就是算准了我会先低头。

以往每一次我和他吵架，都是这样的。

总是他冷着我，一句话不说，一个字不回。

要等到我撑不住，跟他低头，跟他认错，跟他保证，他才会勉为其难地结束这场冷暴力。

闺蜜看在眼里，气不过，劝分了好多次。

我每次总是一笑置之。

我总是想，相爱的两个人，总是要克服一些问题才能走到最后的。

只是我没有想到，会有一个人先不爱了。




我收拾东西，和闺蜜打了招呼，然后离开了这座城市。

我要回去看我姥姥，顺便在寨子里多住上一段时间。

去去晦气。

我才刚到寨子，周泽时的短信和电话就开始如同洪水一般袭来，可以称得上是狂轰滥炸。

我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了。

因为蛊虫，已经在他身体里苏醒了。

心如刀绞九十九天，他自己说的。

我是没有办法让他马上就痛，但是我的方法很多，不用着急。

慢工出细活，要的就是一个极致的生不如死的体验。

我看一眼周泽时发过来的短信，这个时候他大概还没意识到。

“芽芽，你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也没有找到你，你回来好不好？我好想你，想你想得心痛的快死掉了……”

“今天的心也还是很痛，比昨天还痛，大概是你不在我身边，我太想你了，芽芽，你回来吧……”

看得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太想我了才会心痛成这样的。

后来短信和电话消停了几天。

蛊虫的活动是从弱到强的，从第一天到第九十九天，这个痛感只会逐级递增，不会减少。

周泽时消停了，大概率是疼得受不了了。

我再接到他的电话的时候，就不是述说对我的思念之情了。

这一次我心情颇好地接了他的电话。

刚一接通，就是他劈头盖脸的骂声。

我把手机拿着离得远了些。

“温芽！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心痛了这么多天！”

“温芽！你说话啊！是不是你害的我？！”

我淡淡开口：“周泽时，还记得么？那个约定。”

先说分手的人，要心如刀绞九十九天。

“喜欢我给你煲的汤么？”

周泽时停顿了一下，然后大概是想起来了。

“温芽！你这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让你付出代价！你给我等着！”

“贱人！贱人！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听着他威胁我，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话都说不利索了。

然后应该是痛得不行了，手机掉在了地上。

我听着对面的动静，周泽时出气多进气少，好像在地上翻滚，一边滚一边发出痛苦的嘶吼。

真是可惜了，不能亲眼见到他这副模样。

然后我抬手准备挂掉电话。

“随时恭候。”

“但愿你能撑到找到我的时候。”




我接过了周泽时手上的那杯酒，他的兄弟们纷纷开始起哄。

全部在说着：“时哥威武！”

我微微一笑，将那杯酒尽数从林悦的头顶浇下。

然后对她说了一句：“装什么。”

“陈年烂茶。”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周泽时也愣住了。

大抵我在他面前一直温柔娴静，从来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林悦被浇了满头满身，顿时尖叫起来。

“泽时哥，你看她！”

周泽时被林悦的尖叫声拉回了现实，顿时觉得自己颜面无存。

他猛地站了起来，面对着我，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我本能地后退两步，远离难闻的酒气。

在他开口责怪之前，我先发制人。

“周泽时，我们在一起三年，你知道我不喜欢酒精的味道么？”

周泽时还要狡辩：“我当然知道，今天是没办法……”

“我只来过酒吧三次，第一次下大雨你没带伞，让我来接你，第二次半夜我还在发烧，你让我给你送东西。”

“你消失了这么多天，我因为胃穿孔在住院，今天出院你就叫我过来替你的好女同事挡酒，你是人么？”

我看到周泽时的眼神清明了一点，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愧疚，但是很快又被恼怒代替。

我依旧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拿起桌上剩下的两杯酒，一左一右全部泼在了周泽时脸上。

然后转身离去。

“温芽！你回来！你他妈给老子回来！”

我一步未停，任由周泽时在后面叫唤。

走到包厢门口的时候，周泽时气急败坏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温芽！分手！老子要跟你一刀两断！”

或许他现在说的是气话，但是我，当真了。

我转身看向他。

“周泽时，你还记得刚在一起的时候，那个约定么？”

周泽时疑惑了一瞬，到底是忘了。

“先说分手的那个人，要心如刀绞九十九天。”

周泽时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没有把这个约定放在心上。

“温芽，你怎么那么蠢，这种鬼话也能信，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有本事你现在就让我痛一个。”

“如果你现在后悔了的话就回头跟林悦和我那帮兄弟们道歉，什么破约定，也能拿出来说，温芽，你今年几岁啊，这都信？”

顺着周泽时的方向往后看，林悦虽然狼狈，但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挑眉看着我。

我突然感觉自己对周泽时无所谓了。

以往的那么多不舍与无奈，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我是想好聚好散，但是他贱，非要招惹我。

我收回视线，看着周泽时，十分平静。

“那我现在确实不能让你痛。”

但是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不急。

随后推门离开了包厢。

我刚关上门，里面就爆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咒骂声。

无非是说我不识趣，斤斤计较。

不过，都与我无关。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我再也没有见过周泽时。

他换掉了情侣头像，换掉了跟我有关的一切，再也没有回过家。

就跟他说的一样，我们好像真的分手了。

他的朋友圈抹去了跟我有关的一切，开始光明正大地出现林悦的身影。

不过，我不着急。

我了解周泽时这个人。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所有的一切都要我准备好。

大到各种活动安排，小到领带颜色。

这三年，他被我惯得跟废人没什么区别。

突然没了我的日子，不会好过。

他撑不过一个月的。

我按兵不动，同样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这一次，先低头的绝对不会是我。

我准备好了所有的一切，就等主角登场了。

这天，我正要出门扔垃圾。

刚一打开门，就看到了坐在门口颓废不堪的周泽时。

他看起来十分狼狈。

胡子没刮，衬衫上全部都是褶皱，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跟他平素在外的精英形象一点也不相符。

我开门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周泽时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我，眼睛通红，神色落寞，局促又不安。

我伸出手整理他衬衫的褶皱。

“怎么不进门？锁我没有换。”

看着我的动作，周泽时眼里的光燃起来了。

他抓住了我的手，深情款款地唤了一声：“芽芽，我想你了。”

我在心里恶心得想吐。

我没有回应周泽时，只是一直看着他的眼睛，神情温柔。

我没开口问，周泽时就迫不及待全部交代了。

“芽芽，我错了，我没有你真的好不习惯，我还是爱你的，我不该跟你提分手。”

“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的指尖在他的肩头轻点，对他的问句不置可否。

“林悦呢？我记得，你们在一起了。”

周泽时狠狠地呸了一声。

“她把自己当千金大小姐！没有公主命一身公主病，什么都不会，不伺候我就算了还想着我伺候她！做梦去吧！”

我轻笑，没有说话。

周泽时握着我的手更用力了。

“芽芽，我都是一时糊涂，你能原谅我吗？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我笑着说：“好啊。”

周泽时笑得很开心。

我笑得更开心。

我跟周泽时复合了。

他好像真的收敛了很多，至少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是这样的。

他很少夜不归宿，也很少跟我玩消失，出去也会实时汇报自己的行踪。

我照单全收。

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对他无微不至体贴入微。

他又渐渐精致起来了。

但我知道，男人就是这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周泽时这个人，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周泽时大概是害怕了。

他手忙脚乱地扯掉自己身上的仪器和针头，然后手脚并用从床上爬下来。

终究是太疼了，没办法用力，然后重重跌落在地上。

我就站在原地看着他。

周泽时趴在地上，一边往我这边爬，一边从牙关里艰难挤出几个字。

“求，求求你，芽芽，我太痛了，求你……”

我笑道：“好啊，你爬到我这边来，我就答应你。”

周泽时似乎看到了希望。

虽然爬的很艰难，但是还是挣扎着爬了过来。

他的汗渍拖在地上，蜿蜒出一条赏心悦目的痕迹。

爬到我这里的时候，周泽时的脸色已经苍白了，双眼发红，身形狼狈，无比凄惨。

“芽芽，求你……”

我朝他俯下身：“做梦。”

周泽时没能撑过第九十天。

他是在医院死的。

死因是突如其来的心肌梗塞。

但是我知道，他是活活疼死的。

只是现代医学只能查出这个原因。

我去医院看了他一眼。

护士们看见我，只会一边摇头一边说我有情有义。

然后再在一起窃窃私语。

“不是吧，他在医院装了这么多天，最后居然真的心肌梗塞死了？我看他的检查报告心脏好得不得了……”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我确实是想说恶有恶报来着，装了那么多天，警察都懒得理他。”

“今天上午小三还来了，哭天喊地的，吵死了，估计是男的家产她一分也没捞到吧……”

周泽时的母亲不在本地，他的骨灰是我去取的。

我回到家，打开了骨灰盒。

里面有东西在动。

我拨开骨灰，让几只蛊虫回到了我的掌心。

“诶，妈妈的乖宝宝，干的真漂亮。”

我掌心是五只，少了三只。

不过我并不担心。

我知道它们在哪儿。

林悦为了周泽时那点遗产也算是拼尽了全力，居然真的剖腹产把孩子给生出来了。

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苗寨里陪姥姥。

“温芽，温芽！你对我做了什么？！好痛，好痛啊！”

“林小姐，说话是要讲究证据的。”

我挂了电话。

林悦应该是请人在打电话的时候定位了我的位置。

她很快就找上门来了。

那天，我心情颇好，准备出门摘草药。

就看见林悦虚弱地靠在墙上，朝我伸出手。

“终于找到你了，解药，给我解药……”

我粲然一笑，靠近她的耳边。

“来啦？那就不能走了哦~”